可这时,只因封郁的话,一度破碎的幻梦重又聚合。她或许等不来身体大好,或许等不来风风光光嫁予他的那一日。但只要相守成双,最后的半月几日,便很足够。
他说,有他在,她会好好的。
他说,他想要的只是她幸福。
他说的,她只想要深信不疑。
发如雪,她背着他笑得甜美。
她将情签小心放入封郁的掌间,笃定说:“今日起兮儿就是封郁真正的妻子,从此以后,你只许想我一个人。”
封郁身形一僵,只顾着握紧手上的签纸,却让莲兮从怀中挣了出去。她蹒跚两步,着急忙慌地掀帘躲进了内室,悠悠甩下一句:“夫君还不快来伺候我喝药么?”
封郁快步跟了进来,抢在莲兮之前端起了药碗。
她披着薄被坐在躺椅上,羞怯怯一笑,说:“开个玩笑罢了,我何曾那样矫情了?无需劳夫君大驾,我自己喝就好了。”
他笑着,也不多话,舀起一勺汤药弯腰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乖顺地喝下,旋即困惑地皱起眉。汤药在内室里搁置了许久,早该冷透了,可灌入嘴里却温温偏烫,恰巧葆有最好的药性。封郁一勺勺喂她,她一口口有意吞咽得缓慢,小小一碗竟花了刻钟才喝尽。最后一勺,亦是同样的温度。
封郁与她在南海荒渊分别时,身体还是极虚弱的。他为她挡下天雷,又遭千金封界的反噬,受了重创的神元想必不是一朝一夕能复原的。药碗途经他的手,不过捂了刹那,竟就滚热了?他的神元又是何时丰沛至此?
她猛然想起七夕夜与他缠斗时,梦龙被他手中金弦划出的豁口,忽然问道:“夫君如今能算卦么?”
“人人皆知我神元大失,自是无法演算,”他搔搔眉梢,想了片刻说:“约莫有一年没碰卦台了……”
“神元大失……”莲兮沉吟着,说道:“再不济也该还有些残元。可我看着你平日使出腿脚功夫,竟像是有意抑制神冥,全是赤裸的实在招式。我仙族中人,神武共举,是再自然不过的,出脚出剑时一丝神冥不使,反倒奇怪得很。”
莲兮本就天赋异禀,又在父君的督促下精修了大半生的武学,早已练成双火眼金睛。旁人刚摆上架势,还不等拳脚招呼过来,她便能瞧出许多名堂来。劲道拿捏的如何?底力可否扎实?神元是否充盈?一目了然。
封郁蹲在一旁,只笑不语。
他眉上的两道剑痕伤得极深,覆上了薄薄的血痂,依稀还能看见一点森森眉骨。莲兮看着,不由伸手轻触了触他的额头,不解问:“你若是提起神冥,又有谁能这样伤你?可为何要佯装……”
封郁狡黠轻笑,一指抵在她唇间,示意她噤声。
“夫人最是聪明。”他说得极轻声,却让她哑然失色。
惊讶之余,莲兮在他脉上一摸,问道:“果真如此?两百九十七道天雷,怎可能恢复的这样快……”
她虽是不解,却也学着他,将声量放得极低。
封郁无奈摇头笑笑,探头附在了她的耳畔轻声说:“纵是千道天雷又能奈我封郁如何?本尊若没这点本事,怎配守你一生?”
她张嘴还想多问一句,却被他侧头一吻,猝不及防堵住了双唇。
嘴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涩,被他舌尖的桂香一兑,便化成了甜蜜。
身浸其中,已然是亘古的安宁。
第一一六节 情字一笔 苍天不老(3)
毫毛轻蘸,点取七分浓墨。手腕高悬,贯下一笔情字。
莲兮搁下笔,满意地点头。那张粉sè_qíng签上的一个情字,她最是中意。练了多少日子,总算捏准了力道,写出了个轮廓相像的雏形来。
“好丑的字……”两袖赤红扒拉在桌沿,浅唤探头瞄了一眼,不由瘪嘴摇头。
莲兮不恼反笑:“右手初愈,总还是抖抖簌簌的。要写出十成相像的字迹,还得勤练。”
她说罢,推开白玉镇纸又要展纸重写起。
写满了“情”字的薄纸被她随手一掀,在桌案的左侧堆出座小山包。浅唤见状连忙制止道:“休要再写了,莲公主本就体虚,该多歇着才是。你在桌前一站便是几个时辰,若是主上回来知道了,浅唤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已好了许多,站着稳当当呢!”莲兮却不理会,一面挽袖提笔,一面说:“舞剑与练字都讲求一口气。凝神指腕时,便会觉着写字儿与舞剑实是大同小异。我多练练,也好巩固了右手的新筋,来日再度执剑时才不至于生僻。”
早上她独自倚帘躺着,半咳半喘又呕出了满帕子的血,浓稠血色比往日更暗沉些,她恍若未见,闭着眼将染血的绢帕折好便藏进怀中。
直到这时,血腥丝甜还绊在嘴中,可她说起“来日”时,却轻熟不假思索。
浅唤小小的脑袋支棱在桌边,望着她时眉头深拧,一点不配他稚嫩的脸蛋。莲兮被浅唤深沉的模样逗得笑了,揶揄道:“你陪在边上枯站了一下午,想必无聊的很。不如把青青找来摘星楼玩耍,她话多,也热闹些。”
“呿!”浅唤不屑说:“她就是个缺心眼的,我才懒得同她废话。再说主上交代过,不许青青来见你。”
不错,封郁唯恐她看见昔日的容颜徒然神伤,专程为她摘去了满楼的画像,又怎会让她见着青青?
她正无奈叹气,浅唤突然肩上一震,说:“有人来了!今日是廿五,该是天刑司的仙官例行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