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的,是他第一次前往妖界时见到的那清泉?难道他早就有此种打算?
很快,周瑜便得到了答案。
“我这个人向来变化无常,难以把心思完完全全的放在一个人身上。因为我这性子,伤了不少人的心,”说着,司马懿有些窘迫的转过身去,低头把玩着桌“那水最初,是我准备自己饮下的。;
饮下忘川之水,忘记自己是个多情之人,从头开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但老天爷不给他机会,偏偏让他遇到了那人。
——那个他惹不起,却又不想躲避的人。
想要弥补,想要与他纠缠。首先,就要变得与他一般心狠。
司马懿闭上眼,在心中慢慢描摹着那人瘦削的面庞,嘴角微扬。
“后来的事你便知晓了,我对妖界之主一见倾心,之后虽多少有些倦意,离开以后却后知后觉,我舍不得……忘记他。”
原来如此。
原来当年师父的莫名失踪,百草渊被毁,竟是这么一回事。
周瑜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司马懿的做法情有可原,但想到朝夕相处的师兄们忽然间与自己形同陌路,又心有不忍,“师父……非如此不可?”
司马懿摇摇头,眉宇间也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没有办法。再给我些时日……”
“还有人!”听闻师父的话,周瑜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师父,还有谁未被消去记忆?”
在问出口的同时,答案也在心中确定。
还有两个人,那就是当年的自己与师兄。
一定,要阻止师父。
“瑜儿和亮儿,我最喜爱的两个徒儿,作为师父的私心,自是希望他们能晚一些将我忘记,”司马懿轻轻的叹出一口气,放下把玩着花草的手,这时有一片绿叶从花枝上脱离,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可是,师父!二位师兄是从小由您看着长大,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你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司马懿不为所动,绕过周瑜来到床边的柜子前,将其打开,从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普通瓷瓶。
“师父……”
周瑜仍想继续再劝,却见司马懿将瓶子置于耳边,轻轻的一晃,而后本已舒展开来的眉头再度深锁。
“……不够。”
司马懿的话让周瑜重燃希望,他急忙问道:“师父说什么?”
“我竟忘了……”司马懿将小瓶放回原位,动作僵硬的阖起柜门,背靠着柜子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笑的惨淡,“……那泉水,我再也取不到了……”
“是水不够二人使用?”周瑜面露喜色,“师父,那是不是……”
司马懿充耳未闻,只自顾自的喃喃自语,“……记忆无法消除,日后若是到处寻我,被他得知,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也是?
“师父……?”周瑜轻声唤着司马懿,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颤抖,他似乎预想到师父将会做什么。
司马懿猛的被唤回了魂儿,他冲周瑜笑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小徒儿,你先回去歇着,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周瑜紧紧盯着他的笑脸却未找出半点儿破绽,半晌,终是撇开了脸去。
从里屋行至门口只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每一步周瑜都行的极为缓慢。像是一柄利刃横在面前,每走一步都在狠狠割裂他的心。
周瑜死死的咬着下唇,唇齿间几乎渗出鲜血,腥甜的血味渐渐散满口腔。他的手在房门上辗转,终是下定决心,脚步一转,又走向了里屋。
“……师父,我想到一法,或可一试。”
唯有他自己知道,要说出接下来的话,是何等的痛苦煎熬。
可笑。
千日忘忧。
竟是,出自自己之口。
……
顽固
小周瑜与诸葛亮总算是能保住记忆,但接下来的事,周瑜却不敢再去想。
司马懿潜心研究着小徒弟口中能让人短暂失忆的东西,同时不断完善着谷中的几具傀儡。渐渐的,周瑜几乎辨不出它们与真正的人的区别。
每每看到诸葛亮与小周瑜跟那些“师兄”们自在交谈,周瑜心中只剩心酸之感。
不知那一天何时到来,只有一步步的走,如履薄冰。
“这两份药我减了些量,若是成功,只能让他们回到你发现我门前落叶的那一日,”说着,司马懿将掺了药的两杯清水递给周瑜,“你拿去先行试验,可小心点儿,这药本就不太够用。”
周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接过杯盏。回去的路上反复思索,若要彻彻底底的与孙策划清关系,不想将他牵连在内,仅仅将记忆回溯至那日,显然是不够的。
周瑜低头盯着手边的两杯清水看了半晌,行至一无人之地,想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将左手杯里的水倒了一点儿在右手的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