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麽?”
“说……没什麽。”黄载予停了步子,摸一摸後头跟上来的黄玉的头。“哥多久都不见你,怎麽总惦著往外跑。回去吃饭。”
“好啊。”
少女浑然不觉地回头望他笑一笑。黄载予突然觉得心好似重逾沈锚,一艘船都将要被它带下去。
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他出乎自己意料地说道:“玉儿,近日王上说要选妻纳妃,还点了苏丞相的姐姐。”
“哦。吓?苏相的姐姐,那不是比王上年纪还要大了?”
“听说差不多是。不过这位姐姐未嫁先寡,所以也不是不行。”
“哦……那挺好啊。一国之君也该有个老婆。年龄大一些也有大一些的好,说不定更温柔体贴呢。”
“可是苏丞相不愿意,於是这事也许黄了。”
“咦?还有这事!又不是他嫁,反正他姐姐要嫁也是梅开二度了,这倒捡的便宜有什麽好不情愿的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玉儿,哥问你一件事。”
黄玉的眸子定定望著他。“哥,什麽事啊?你该不是……要把我嫁给那个王上吧啊?”
要说出口的话,此时却僵在嘴边。黄载予呆了呆,抚著黄玉发丝的手垂下来。
这不是未雨绸缪,从王上说要纳妃起,他就知道,这场雷雨,黄家是躲不过的。
他又能做的了什麽?
黄玉等了半天,等不来回答,焦躁地拉住他的袖子。“哥,难道说让我嫁给王上?我还不想嫁人呐。”
不过黄载予的脸色太不好看,黄玉渐渐地不说话了。
他们终於回到家,黄玉低头直走到厅间饭堂坐下,仰起脸来对仆人说:“饿死了。”
黄载予到回家都没有再说话。膳食呈上来,黄载予铁青著脸色,看黄玉没滋没味地吃完。才说道:“你跟我来。”
黄玉知道是叫自己,本来不乐意理,发呆了一会,还是乖乖跟著黄载予走出去。
黄载予带她来到第二套间院内的书房。这旧书房其实多年不曾动用,就连仆人也不来整理。
黄载予平时只在前院自己的卧房别间内看书,这间旧书房是他与黄玉的父亲以前用的。
黄载予在太师椅前跪下来,道:“孩儿无用,身沈宦海,却难辟恶波,不仅照顾好黄家,就连让玉儿幸福快活也做不到。”
黄玉推推他的肩膀,道:“哥。不用这样吧,难道那王上就非我不娶麽?搞不好他把我一看,就吓的收回成命也说不定咯。”
黄载予垂首道:“定娶的事还未有说。”
黄玉道:“还没有说!那你著什麽急。再说真有这事了,我们再抗旨不从就好了。”
黄载予没说话。
黄玉道:“哥,你该不会是献妹求荣那种人吧。”
黄载予仍不发言。
黄玉住了嘴。二人默然了一会,房内少有人至的潮旧气味令空气沈滞难当。
黄玉突然“哼”了一声,狠狠一脚踢在桌脚。扑起的灰尘在窗格的光线里割成一道一道,低跪著的黄载予呛咳了一声。
“反正我是不会嫁的,我明天就跑掉,跑的远远的,我才不管……”黄玉斩钉截铁地说著,眼睛一眨眼泪却关不住地流下来,噗答噗答掉在地上。
黄载予俯身以头触地,脸色青白,却并不理会黄玉。
黄玉咬唇不再哭,跪下来抱著黄载予:“哥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
黄载予的预感再也没有哪次这麽灵。随即被宫里传召的时候,果然说的就是这件事。
王上单刀直入,道:“苏大人姐姐的事,想必你听过了。”
“呃,擦耳而过,听他们提起几句。”
“他说,他出身寒微,家姐也是蓬门女子,教养低下,还是再蘸之身,决不能入主宫苑。爱卿以为如何呢。”
“……王上选秀的人选,当然以高贵慎重为宜,苏大人之考虑,也并非过虑。”
“我就说了,只要是能替朕生儿子,这类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必要考虑。只要是个能生的女人,读过没读过书,再嫁不再嫁有什麽关系?”
“……”
“我要的不过是那个意思。朕早就知道苏大人的姐姐不止未嫁而寡,还在市西坊做酒楼生意。真纳这种女人为妃,说来的确不好听。但朕又有什麽好选的?在床上对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女子,硬都硬不起来,更别提让她们生孩子了。看著苏相的姐姐,朕至少……你以为朕做这样的王上,做的不心累?”
“王上操劳了。”
王上极少这样向他诉苦──确切地说,是从未有过。苦处诉说完,话锋一转。
“据说黄爱卿你,也有个妹妹。家世教养,自不必说,又聪慧美貌,正当年华。”
“黄爱卿,能替朕分忧的,就只有你了。”
“黄爱卿,朕想来想去,苏相不行,那还有你。朕有意让你妹妹进宫。自不会亏待了她。你,愿不愿?”
黄载予略迟疑了片刻,道:“小妹愚顽,怎当得起王上青眼。但臣不是推辞,只是顾虑,顾虑君恩太深,难以一肩负。苏相那位姐姐,臣有幸见过一面,的确是个美人。即便确有种种的身份不便,那样美貌的女子,放在宫中也不差的。臣的意思是……其实臣最主要还是唯恐,唯恐王上万一只愿找个女子入宫交差,而这唯一女子就是舍妹……也许臣顾虑多了,但臣是想,古来後宫专宠,就招人非议,何况臣还在朝中担当职位……但臣说这番话,确实不是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