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载予等了很久才等到苏白漪。和一盘鸩酒。
“有劳苏大人了。”黄载予礼数周全地道了一声。就要捧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想来,他和谁又有刻骨仇恨?
“慢着。”苏白漪断然伸手将端酒的宫人,先阻在身后。
然后微微向黄载予笑道:“黄大人,在下还有一事要向你请教。”
黄载予道:“请说。”
随从的宫人将椅子摆过来,苏白漪笑眯眯地指了一指,道:“黄大人请。”
黄载予道:“这倒不必了。”
苏白漪负起手来,道:“黄大人客气,连带在下也不敢坐。”
25end
若换了以前,他是拿苏白漪的软将没有办法的。可是如今,黄载予觉得这并无必要。
于是直直站着,道:“苏大人不如长话短说。”
苏白漪失笑,道:“这可短不了。”倒是坦荡荡自己捡了椅子,坐下来。
黄载予看着他,道:“苏大人想问我在王上面前说了您什么么?”
苏白漪斜眼望向他:“黄大人说了什么?”
黄载予道:“什么也都说了。”其实苏白漪不用这样在意。即便他那天真的说过些什么,挑拨离间也罢,又或是添油加醋也好,他与韩奕也要死了。苏白漪仍然能是王上的重臣。
再说那件事的引子,不是苏白漪自己告诉他的么。
可是苏白漪仍想从他口里打听些什么。
苏白漪仍然是那副端着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问:“那么王上说了什么未?”
黄载予平平道:“没有。”即便有什么只言片语,他也不记得了。
“哦,”苏白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带着兴味看向他。“黄大人,那么你也不想问我一句,为何要做此种欺君瞒上的事么。”
黄载予垂目,心想惯会做人的苏白漪怎也会有如此招人厌的时候。
苏白漪眼睫微动,叹了一口气,心有灵犀地道:“我好像是讨人嫌了。”
回头看向捧毒酒的宫人。以眼神示意他们上前。“没什么别的了。去吧。”
黄载予捧起酒,看向深黑不见底的碗底。
本想过这种时刻,应当是一饮而尽。若有一点的犹豫和踌躇,都会显得怕死似得。
辣苦刺痛的酒液流过舌根,却将辛酸滋味留在五脏六腑。
他尝不出这酒中毒药是何滋味。可是王上能够。
他这生也不会有未成胎的幼子被人暗算,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部下倒戈。
更不会被自己这样的人一骗再骗。
饮尽酒,痛苦从脏腑传到四肢。他松了手,任酒碗滚落地上。
呼吸也似乎渐渐难了,他勉强向苏白漪笑道:“苏大人,洒落了少许,可妨碍你交差。”
苏白漪似摇头道:“不妨。”
黄载予再支撑不住,跌倒在地。苏白漪走前一步,问道:“黄大人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
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苏大人似乎又靠近了些,追问着:“对令妹也没有么。”
黄载予皱了皱眉。苏白漪这个人的善解人意,为何不肯用一点在自己这个等死的人身上。
黄玉不会有事的。
他也许早就知道这一点,才将她推到了他身边去。
伴着毒酒翻肠倒肚的绞痛,他周身为这个想法一阵战栗。他竟真的指望着这些么?
父亲当初将他推出门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他是多自私啊,竟不为她想想。她倘使活下来,也会很痛苦。
比起来让她死了,是不是还甚至好些。
也许是意识不清楚了,他竟拉住苏白漪的袖子,求道:“苏大人,黄玉什么也不懂。求你向王上求情,只让她过的好一点。”
苏白漪听了这话,轻轻带回袖子,站直起来。道:“知道了。”
又道:“我会帮黄大人将这话带过去。就说黄大人最后,恳求王上多照顾他的妹子。”
黄载予醒过神来,慌忙道:“不,不要这样说。”
他蜷在地上,心脏也跟着一阵绞痛。他一心要害死他,怎么还有脸求他放过妹妹。
大约大限已至。像是有人扼住他的脖子,一口气再也喘不过来。黄载予慌忙抓住苏白漪的袍角,挣扎道:“求苏大人带给王上这句话,黄载予他,他……”
苏白漪双目直直盯着他:“他什么?”
黄载予再也说不出什么。拼死抽搐了一阵,双目昏黑。
苏白漪半蹲下来,望着地上不再挣扎的人。伸手探了探青灰面容上的鼻息。站起身来,拢了拢衣襟。回首向宫人道:“得了。”
苏白漪回宫去复命。还未有走到跟前,已远远看到王上陷在龙椅之中。
苏白漪想了想。将王上扔给他当做免死金牌用的玉牌牢牢捏在手里,贴边走到御案跟前。
王上像是过了很久才发现他。看了他半天,方道:“办完了?”
苏白漪规规矩矩地回道:“已然办完了。”
过了良久,王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苏白漪道:“这本来就是该办的。若不办,再也说不过去了。”
苏白漪平平淡淡回道:“是。”他神态淡淡的,心里却很机灵地等着避开王上飞来的一个石砚台或是一个瓷笔洗。毕竟是文官,他再机灵身手有时也不够用。比如上次磕到脸上的玉牌子。所幸不怎么痛。
可是王上并没有发作。
只是让他下去了。
又过了好些日子。王上一次叫住苏白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