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职的责罚降下第二日,苏白漪便还朝了,依然如往常般在黄载予病痊之前处理尚书省山样案牍,无怨无悔。
黄载予一想到从此以后就要与苏白漪共处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分外头疼。
王上的种种安排,不论是看来好的,还是看来坏的。都能令他身心遭受种种摧残,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却是避不开的。
他不知道苏白漪对自己的存在是否又能坦然处之。但苏白漪面子上的工作,自己却是拍马也追不上。
早上崔尚书遇着自己谈及升职一事,还颇有深意地笑道:“之前却是我错怪贤侄了。贤侄这一手厚积薄发,深藏不露,却赢过那苏某人。”
黄载予无从辩解。只有他自己知晓,这一切都是个偶然。 他可能赢不了苏白漪。或许一辈子也不能够。
苏白漪看见他,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并未多说什么。其实有很多可以说,不说公务,也可以说说秀女的事情。
黄载予既期望苏白漪主动提起。却又担心苏白漪提起。
苏白漪明明已走过去,却又转身回头。“黄大人。”他用一贯温软平和的声音客客气气道。
“苏大人有何见教。”黄载予回礼。
“多亏黄大人美言。吾姐才得幸入宫为贵嫔。黄大人的深情厚谊,苏某铭感在心。”
黄载予听他说出口来,反而松了一口气。自知辩解已不重要,还是道:“没有那样的事。苏大人的心情,余一样了解。自家已是为难,如何迫他人做不甘愿之事。毕竟王上欲加的恩典,也只有王上自己知晓。”
苏白漪微微一笑。“哦?原来黄大人送小妹入宫,却不是欢天喜地,而是为难?那倒是吾看错了。”
“若是骨肉至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好一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苏某却不觉与黄大人能同此心呢。苏某若真正想走,就此弃官不做,携媚娘归去宛南贫家,王上虽然动怒,料也不至能如何为难。但黄大人呢?黄家历持王朝文职枢要,年份几与王室一样久。黄大人既是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而王上又焉会放你走。”沉仄的暗室通道之间,苏白漪微眯起双眼,眸光星也似亮。
苏白漪说完这番话,暗室之中却有些冷场。
还是黄载予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那苏大人为何还是留下。”
苏白漪端视黄载予,道:“——私情,与国家之间,苏某的选择只有一个。”
黄载予垂目道:“那么苏大人是暗示,黄某送小妹入宫,反是为私情了。”黄载予微抬起眼,对上苏白漪觑视的目光。
“苏大人这样说,也不算错。作为兄长,为她安好。我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事也都甘愿。”
苏白漪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黄载予脸上。嘴角微微挑起一个笑容来。“哦?”
苏白漪负手转身。“既然如此。黄大人,春风楼的事,不用再白费力气去查。我并非讥讽黄大人的手下不够得力。只是这件事,黄大人即便把全京城查一个遍,也不可能查出什么痕迹来。”
苏白漪微微侧回,余光睨向黄载予。“不妨让我告诉黄大人一件事。这件事天知,地知,除此之外,这世上仅有二人知道。而我告诉黄大人之后,知者也不过只是三人。”
“这三个人是我,黄大人你,还有我的妻子,苏颜氏,而今的苏媚。”苏白漪压低声音,在黄载予耳边悄然道。
黄载予还在他呼出的热气之间怔忪之刻,苏白漪已抽回身去,脸上仍挂着那种若有似无的笑容。
“如何?黄大人既然好奇,那不如直接由苏某告知真相。”
“这一件事,就是苏白漪最大的弱点,也是唯一的弱点。”
“黄大人上位不易,可要把握好机会。不如试试把这件事告诉王上如何?看他是会勃然大怒,砍苏某的脑袋,还是……”
苏白漪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嘘,”他将手指,放在唇边。“这件事,还是只有三个人知道。黄大人在想好到底怎么做之前,可不要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苏白漪离开之后很久,黄载予依然站在原地。
他这辈子大概也赢不了苏白漪。他可能曾以为还有机会,但又怎敌得过苏白漪拿捏得住人心的巧妙。
若说苏白漪的盾露出过一丝破绽,那么那件东西又成了他的武器。
黄载予还未想过要攻击,却连招架都措手不及。
苏白漪太出人意料。他黄载予想不到,真正料不到。
苏白漪道他黄载予上位不易……黄载予却只得苦笑一声。
若那可称得上是上位?
王上自纳了妃,黄载予就没再蒙召。
后宫的消息很少。偶尔也只能从太医府那位老先生那里听得一两句。
大约王上在很尽力地耕耘。哪位宫妃尽早有喜,一切就又能重回正轨。
“那玉儿呢?”黄载予问来问去也只能问这一句。
“黄大人勿再多提了,老夫自当尽力照应的。”
黄玉刚进宫那一天,完全不知道怎么可能在这地方久呆下去。丽景殿很大,于是也就很空旷,她本来没想那么多,呆在所谓自己的寝宫里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毕竟她长这么大,从没离开家和哥哥这样久。
好在苏媚不久就找了个机会将她请过去。原来别的妃嫔是共享几处宫室的。
苏媚姐姐让她尽量和自己一起。“若是王上要临幸你,就找些身体不适的理由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