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曳没接话,周姐把外孙女往前推了推:“快叫人啊妮妮!”小丫头三四岁的样子,梳两个翘翘的羊角辫显得特别古灵精怪,眼睛又黑又亮,一笑起来弯弯的,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声:“叔叔好!”许曳一愣,就这样被熟悉的笑眼打败了:“你好。”周姐明显松了口气。
送走了周姐和妮妮,许曳先去淘米,两人份的,放进电饭锅里预约好时间,作为宁觉辰明天的第一餐流质和自己的早饭。他们大学那会儿特别流行一句话:拿起砖,我就不能抱你;放下砖,我就不能养你。那时候觉得这话窝囊又矫情,现在他每一天都在重复这样的日子:白天拼了命工作挣钱,晚上回来和爱人短暂相聚。
他坐在床边,快速地俯下身用自己干燥的嘴唇轻轻贴了贴宁觉辰的。这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他还记得宁觉辰说过的不想遇见、不想喜欢,他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偷吻,辰辰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房门突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许曳心头一凛,仓促地站起来往门口看过去。病房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挤进来,小家伙眼睛亮亮的,神秘兮兮地说:“哥哥是睡美人吗?”许曳的心一瞬间狠狠酸了一下。可惜他不是啊,不然为什么我偷偷亲了他这么多次他还没有醒呢?许曳抬起食指移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不懂怎么和小孩相处,只能尽可能放软语气:“你要保守秘密哦。”小丫头用力地点了点头,羊角辫甩来甩去,特别可爱。
她是回来拿她的“艾莎公主”的,许曳帮她找到了,掉在床底下,是一个穿蓝色公主裙的娃娃。小姑娘抱着玩具一蹦一跳地走了,到门口还回过头压着嗓子、一脸郑重地来了一句:“放心吧叔叔!我一定会保密的!”
许曳无奈地笑了笑,坐回床边,捏着宁觉辰的手腕,拇指轻轻抚过蝴蝶形状的创口。
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啊?小孩儿都开始喊我叔叔、喊你哥哥了,我有那么老吗?明明过几个月你也要过三十四岁生日了。等你变成叔叔那天我不会变成爷爷吧……
这是想念着你的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最平常的一天。
我在孤独地,爱着你。
32 可是我需要你
捱过漫长又潮湿的雨季,到七月中旬终于出梅了,紧接着就是闷热的仲夏。早上许曳给宁觉辰喂了一餐谷物粥,往领子里头摸了一下有点黏黏的细汗,于是拿了毛巾过来又给他擦了一遍身。
换过三个护工每个都说不用天天擦洗,可是许曳没听,每天都坚持做。他想宁觉辰以前那么爱干净,如果不能每天洗澡肯定很难受。还有一个原因是护工都是阿姨、大姐,许曳觉得宁觉辰不愿意赤条条地躺在她们面前,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羞到满脸通红。
许曳一厢情愿地设想了好多“如果”,周姐刚来的时候还没习惯他这毛病,特别淳朴老实的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来了一句:“可是他啥也不知道啊。”许曳笑了笑,低下头没说话。可是就连这个笑都是苦的,周姐再傻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后来再不敢说这些话了。
因为每天都在坚持做全身按摩,宁觉辰没有出现肌肉萎缩的现象,身上很白很干净,就是有点瘦。许曳帮他擦掉一点浮汗,擦完以后把病号服穿好。
扣扣子的时候宁觉辰的眼睛缓缓地睁了一下,许曳早就习以为常了。“已经不会上当了哦。”他凑上去亲了亲宁觉辰额角的伤痕,“我要去上班了宝贝,晚上见。”——他没有察觉到宁觉辰低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星期一早上是每周一次的部门例会,许曳有点莫名的心神不宁,连着跑神好几次。轮到他上去讲报告,老李叫了他名字三遍他才回过神。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彭青林撞了撞萧敏的胳膊,向她甩了个“果然如此”的眼色,萧敏假装没看见,有些担忧地望着许曳神情恍惚地站起来走到台上去。
都快讲完了,许曳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老李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许曳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手上动作一下乱了,直接按着遥控笔把翻到了最后一页,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就匆匆推门出去了,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喂,周姐,怎么了?”许曳心里很急,上班时间打电话肯定是那边出什么事儿了。“老板,醒了醒了!你弟弟他醒了!”周姐一直以为他是病人的表哥,“你能回来吗?”许曳脑子里嗡的一下空白了,开口都有点语无伦次:“我……真的?医生看过了吗?怎么样?我回来我马上回来!确定不是什么神经反射之类的吗?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情况?”
周姐大概也没碰见过这种事,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就是早上啊,我给他喂完水的时候他右手抓了我一下!我一开始没放心上,结果我刚站起来,他又抓了我一下!我再一看他眼睛是睁开的,嘴好像也动了一下!我就赶紧按铃叫医生了啊!”
许曳说话间已经坐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发现没带门禁卡,他想也没想直接从闸机上翻了过去:“周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周姐急吼吼地接道:“医生在看!正在看!”许曳跑到马路边上用力挥着手拦车:“好好!我马上回去!”
许曳一路上一直在催司机快一点快一点,后来司机都不耐烦了,一脚刹车踩到底停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了!我总不能飞过去吧!”许曳看了一眼打表器,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