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臣笑了,“出去以后,霄霄哥,你能带我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
“拉钩!”
“幼稚。”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离开国学院的代价何其残酷。
这一年的苦难快结束时,一桩永远不配被原谅的兽行带走了一个善良的孩子。
这天,几名教官突然来到顾佑臣所在的班,点了1名男孩3名女孩带走。其中1名女孩是刚来的,年纪特别小。苏锐是室长也是班长,以为被带出去的人又要挨打,立即站起来准备替女孩受罪。
他生得清秀,长大一岁后越发漂亮,比很多女孩还美,又没有女孩的娇弱。
教官露出奸邪的笑。
顾佑臣看着苏锐被抓出门外,心脏莫名狂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可什么才是不好的事呢?
上课途中被抓出去挨打已是家常便饭,顾佑臣不是没有目睹苏锐被逮出去暴打。
但是这一次,他却突然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苏锐不会回来了。
这场此后名闻全国的儿童性侵致死事件发生时,明霄等人尚在附近的山林捡拾柴火,赶回来时,苏锐已经不行了。
目睹苏锐惨状的孩子,有好几个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国学院成立十年,暴行肆虐,这却是第一次有孩子被折磨致死,并且是以如此泯灭人性的方式。失去独子的家庭、得知孩子遭受性侵的家庭终于醒悟,国学院的黑暗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可是被虐杀的孩子,永远不会瞑目。
无数的官员、记者、爱心人士涌入大山深处的国学院,教官和老师被抓了,院长亦难逃法网恢恢,每天都有孩子被痛哭流涕的父母接走。顾佑臣拽着明霄的手,哭到昏迷之前,哑声说:“室长说,他会离开这里,他会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明霄用力呼吸,不让眼泪落下来,哽咽着安抚:“他去天堂了。”
“他还会痛吗?”
“不会,永远不会了。”
数日后,顾氏安岳集团的一把手顾章羡才知道顾佑臣竟在这所臭名昭著的国学院待了2年之久,暴怒之下,不许二弟及顾婵一家再与顾佑臣接触,并将这苦命的孩子接到身边,当做亲外孙抚养。
顾佑臣离开得非常仓促,甚至来不及与明霄说一声“再见”。同一日,明霄的父母也来到国学院,带走了已经形如陌生人的儿子。
自此以后,一别经年。
顾佑臣给自己改了名字,叫“辰又”。
他的小舅曾问,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有。”辰又说:“他说我的眼睛像星辰,他会‘又’见到星‘辰’。从此以后,换我来保护他。”
第22章
辰又刚回到正常社会时,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顾章羡的两个儿子尚未娶妻生子,辰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连个陪着说说话的伙伴都没有。他名义上虽是小少爷,但幼时过得辛苦,中途又遭了大难,突然换了个环境生活,一时难以适应。加之当时国学院的丑闻刚被曝光,国内数所类似学校被起底,媒体报道铺天盖地,顾家虽然能将他保护起来,但他天生敏感,后天的成长环境又令他过度谨慎,旁人一个眼神都会让他不安。
那时,他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不敢去上学,害怕老师像国学院的老师与教官一样,也害怕同学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但他不敢表露出来,担心惹新的家人生气。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实在不想再被抛弃。
顾章羡找的是市里最好的小学,辰又很听话,插班进去上了一周的课,乖巧老实,除了沉默寡言之外,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周末,辰又听见老师跟顾章羡汇报情况,其中有一句是“孩子什么都好,如果课间能与同学多多交流就更好了,不过也不急,慢慢来吧,学校这边会引导他‘合群’,家长也可以逐渐做一些思想上的工作……”
辰又回到自己的卧室,抱着膝盖坐了很久。
他也想与同学们一起玩,但是怎么也踏不出第一步。
同学们比他小两岁,衣服干净漂亮,总是在笑、在打闹。老师提的问题,同学们都能答上,他却要想好一会儿。
每次看到大家疯着玩儿,他都害怕得冷汗淋漓,担心下一秒教官就会冲进来,将闹得最厉害的孩子抓出去。
就,就像抓苏锐一样。
苏锐的名字像音箱发出的刺耳尖啸,一旦想到,就恨不得狠狠捂住两耳。
还在国学院时,明霄会抱住他,宽慰他“室长已经去了天堂,再也不会痛了”,但如今他把明霄弄丢了,没有人再在他痛苦至极时借他一个怀抱。
他不敢跟顾章羡提“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明霄”,就像他不敢说“我不想上学”。
怕被厌烦,怕被赶走。
那天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抠破了掌心。他想:我还可以再努力一点,早些与同学打成一片。
这种尝试,其实是非常痛苦的事。
新的一周,辰又开始主动和同学说话,下课后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走,拼命扯出笑,直到满头大汗。
没人发现,他走的每一步,腿脚都是颤抖的。
大家只知道,他笑得好丑。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像哭一样?怎么会有人一笑就满脸是汗?
童言无忌,同学们闹着起哄:那个新来的莫不是有什么病。
辰又听到了,紧张与难受一并冲了上来。他胃中翻腾,还未来得及跑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