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走去,把挡住他去路的一张小矮凳一脚踢开。突然,他在长沙发上方镶有铜框的镜子前停下来,用一种可怕的轻蔑看着自己说:“你这个丑陋的老东西,老母牛一样的皱纹,垂肉……”他抚摸着自己地脸,一个迟暮美男悲伤自己的英俊逝去,用悲惨滑稽的声音哭泣道:“明年我连这副尊容也保不住了!……”
叔叔吓得目瞪口呆。这个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fēng_liú韵事的法兰西研究院院土! 照此看来,任何地方都有情痴,即便是在法兰西研究院也不例外;他对伟人的景仰慢慢化作了对他的软弱的同情。
“芳妮好吗……”高达问道,他突然平静了下来,走到葛辛身边坐下,亲热地拍着他的肩。
“啊!可怜的芳妮,我们不久就要分开了……”
“您要走了?”
“是的,很快……走之前我想结婚……我已决定离开她……”
雕刻家发出一声可怕的大笑:
“太好了!我真高兴……为我们复仇吧,小家伙,为我们报复这些dàng_fù。让她们失望,甩开她们,让她们去哭吧,这些下贱的女人!你给予她们的痛苦永远赶不上她们给予别人的。”
塞沙利叔叔得意了。
“你看,这位先生就不像你一样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您知道吗,他有多天真,他不敢离开她是怕她会自杀!”
让坦然地说出艾莉丝·多莱的死对他的影响。
“完全不是一回事,”高达急忙说道……“那个女人是个多情温柔的小东西。一个可怜的玩偶,……德苏勒特以为她是为他而死的,他错了……她只是因为对生活厌倦了而自杀。而萨芙……阿!呸,自杀……她太喜欢恋爱了,爱情让她像火一样,头脑发热。她是那种永远都处在青春期的人,就算老到睫毛和牙齿都脱落净尽了,还要演爱情的角色……看看我吧……我会自杀吗?……我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我知道这个走了,我会再找一个,女人多的是……你的情人也会像我一样,就像她从前所做的那样……只是她已不再年轻,找情人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叔叔又胜利了:“这下你放心了吧,嗯?”
让什么也没说,不过,他已经不再犹豫,他决心已定。他们告辞时,雕刻家叫住他们,从桌上的尘埃中拾起一张照片,用衣袖拭净,给他们看。“看,这就是她!……她多漂亮啊,这个小dàng_fù……让人着迷……看这腿,这胸脯!”他那怒瞪着的双眼,愤激的声调,不住哆嗦的、惯拿刻刀的粗大手指老,与他手中颤动着的那长着酒窝的胖乎乎的小模特儿普西娜微笑着的肖像比起来是那样可怕。
《女神的沉沦》12(1)
“是你!……你回来得可真早!……”
她从花园中跑进来,裙子里兜满落下的苹果,她快步跑上平台,情人脸上既为难又坚决的神色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是这天气,这阳光……我想趁着秋天最后的好天气到树林里去逛一逛,我们俩一起去……你愿意吗?”
她像野孩子一样发出一声欢叫,每次她心花怒放的时候总是这样。
“噢!好极了……”他们被十一月的风雨堵在屋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出门。在乡下居住并非总是那么合人意……她到厨房去吩咐了一下,因为赫特玛夫妇要来他们家吃饭。让在外面等她,站在看林人石径上,他注视着沐浴在暮秋柔暖的阳光中的小房子和长满苔藓的用大块石头铺成的乡村街道,默默地说再见。
客厅的窗户开着,传出黄鹂的歌声和芳妮对女仆的吩咐:“记着,在六点半的时候一定得预备妥当……你先上野鸭……啊!我得把桌布给你……”她的声音在厨房烹制食物的乒乓声和在阳光下欢唱的鸟儿的啼叫声中显得清脆而快乐。而他因为知道他们的家庭只有两小时的生命了,目睹着她们在准备丰盛的晚宴,他的心抽紧了。
他很想就走进去干脆地、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一切;但他害怕她的尖叫和可怕的大吵大闹,闹得左邻右舍都听见,很快这丑闻就会沸沸扬扬地传遍夏韦尔的上上下下。他知道她一旦发起怒来就无所顾忌,所以还是决定依原来的计划把她带到树林中去。
“好啦……我来啦……”
她快活地挽着他的胳膊,提醒他经过邻居的房屋前要放低声音,脚步放快些,免得阿莉普跟他们一起去,破坏他们散步的兴致。直到他们穿过大路向左转进林中去,她才放了心。
他们走得很慢,秋雨后潮湿的地上印下了他们的脚步。她因为走得太快而浑身发热,双颊泛红,眼睛发亮,她停下来解下带薄花边的大头巾,这是罗莎送给她的礼物,这是她辉煌的过去残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儿不值钱的东西。她身上的裙子,是用一种下等黑绸做的,胳膊下和腰上都已经开裂了,这条裙子他已经见她穿了三年。当她在他前面走着,因为要跨过一道水沟而把衣服提起时,他看见她的靴子的后跟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她是怎样欣然地忍受着这种近乎贫困的生活啊,无怨无悔,为他操劳,使他舒适,只要与他紧挨着,两手抱着他的胳膊,她就再快活也没有了。
“这是一朵牛肝菌,我告诉你吧,这是一朵牛肝菌……”
她俯身钻进树丛中,落叶一直没到了她的膝盖,回来时头发蓬乱,衣服皱巴巴的,她指给他看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