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体内的修为正在缓慢地流逝,虽每一分每一秒失去的修为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积少成多,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掉了一阶的修为了。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要变成什么样。
青延神色肃穆,立刻端坐在他身后,双手靠着他背,为他输送起功力,一丝迟疑都没有。
灵气如潺潺流水一般流入四肢五骸,带来温凉的感觉,渐渐地让人有了几分力气,戚怀香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些,不再是之前的苍白如纸了。
他抬抬手,示意青延可以不必再为他输送灵气了,青延便停手,跪坐在他身前,低眉顺目,很是温顺。
戚怀香看着已如平常一样,只是身上被汗湿透,感觉黏糊糊的。
“去打些水来,本座要沐浴。”
“是。”
青延站起身,身形一转,朝外走去。
他刚刚是从窗外进来,并未从门走,如今一推开门,门缝间的纸条便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青延捡起那纸条,看到那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是柳眠迟留给戚怀香的话。柳眠迟问戚怀香何时有时间,他想带他一起去凡俗界。
如今道修初初稳定了局面,他们也终于有了安宁的时候,柳眠迟便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提心吊胆了几十年,时时刻刻都担心着道宗覆灭,柳眠迟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对戚怀香亏欠太多。以往,道修们刚结为道侣的时候,总是要带道侣四处散心游玩,过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实在不凑巧,正是道修危急存亡之际,柳眠迟忙得紧,抽不开身陪他,只能作罢了。
如今得了空闲,柳眠迟想把那段日子为他补回来。
青延面色漠然,看了那纸条几眼,便塞进怀中。他出去为戚怀香打水,在回去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柳眠迟。
柳眠迟看到他,怔了怔,问,“他让你来的?”
青延置若罔闻,并不回答,只是拎着水继续往殿内走着。
柳眠迟蹙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面色沉沉,却终究还是顾忌着戚怀香,不能去打扰他。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青延拎着水,倒入屏风后的浴桶中,他用了妖力将那水加热到适宜的温度,用手撩了撩,跪在戚怀香面前,恭谨道,“主子,水已经热好了。”
“嗯。”
戚怀香应了一声,当着他的面,也不避讳,便脱了衣裳踏进木桶。
青延一直低着头,只看到地上坠下的衣物,默默地过去拾起,叠好,又为他去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在抬头的一瞬,看到青年瘦削的肩胛骨和形状优美的后背、窄细的腰身,那背上有着点点斑驳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着很是妖冶暧昧。
青延喉结动了动,下一刻便低着头,神色看不清楚。
戚怀香将自己都浸在温水之中,刚才黏腻的感觉一扫而空,终于舒适了些,懒懒问着他,“你最近在外面做些什么”
他说得随意,有些像嗔怒,不免让人多想。
青延只是低着头,回道,“属下不敢来碍主子的眼。”
“……”
戚怀香听着他说这话,笑了,“你这样子倒像是在怨我,到底怎么了?越来越像个人了。”
他说这话,倒不是在贬青延不是人而是蛇。
只是,青延和普通的蛇并不一样。寻常的妖修尽管本体非人,但是修炼为金丹期之后便可化成人形,也拥有着与人类无异的七情六欲和智慧。但青延却不是。
戚怀香是在一个荒僻的野外捡到青延的,那时候,青延还是一条青色巨蟒,他在妖修之间的争斗中着了人暗算,被追杀,逃到野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戚怀香本想着带着这条大蛇回去,挖了他蛇胆做药酒,但谁知道这蛇命不该绝,被他拖到南疆的时候便气息渐渐平稳,竟是自己慢慢地活了过来。
青延本是高阶妖兽,戚怀香便不再打算拿他来泡酒,而是打算养在身边驯服。
养了一段时间,青延也晋升为了金丹期,化身为了人形,模样倒是不错,也生得高高大大的,只是却因之前的伤势太重,青延三魂七窍少了一魂两窍,没了寻常人该有的感情。无论做什么总是冷冷的。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厌恶的东西。
除了柳眠迟。
戚怀香总觉得青延从第一次见柳眠迟开始就不喜欢他,一直到现在,柳眠迟是青延第一个自主表现出敌意的人,实在是难得。
而青延听他说自己越来越像个人的话,耳边回荡着屏风后的细细水声,戚怀香带着调笑的声音也是飘飘渺渺地。
他只是问,“主子,您怎么了?”
戚怀香被他问得怔了怔,他抬手,看着小臂上蔓延起来的黑色纹落,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慢慢道,“你应该知道的。毕竟,你也看过教中的典籍了,不是吗?”
“主子----”
青延一瞬间抬头,那素来无波的脸上有些茫然,“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的?”
戚怀香笑了一声,那笑声中有几分坦然,更多的是嘲讽,不知是嘲他自己,还是嘲这命运,“你知道的,修行蛊毒便是以身为蛊,我在身上养了那么多年的蛊,也是时候要回报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