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白初一茫然地抬起脸,惊觉自己满脸泪痕。他的声线颤抖,带着不确定的哭腔:“大、大师兄?”
他怀里的青年极轻道:“嗯。”
“你……你当、当真是大师兄吗?”白初一抱得更紧,“……你还记得我?”
青年倦极地合上眼。他额上的血红符链缓缓收回了眉心,扎在元神深处,想必很疼,疼得如玉的声音都带着欲碎的质感,却生出了缱绻的情意:“白初一,我心悦你。”
白初一封住了他的唇,狠狠地吻,滚烫泪水滑落齿间,像一颗炽热的真心。
玉摇风的唇柔软冰凉,他耐心地任白初一发泄般撕咬,而后伸手轻轻扣住了少年的后颈,细致温柔地回应他。
一个深情而绵长的吻。
白初一无声地哭了。
这是玉摇风,不是那个空荡荡的山神。
他的大师兄回来了。
混沌向着极域深处逃窜,心下惊恐。
他从未想过地界裂缝能被修复好——他若回不到地界去,这人间哪里有他的藏身处?
一道龙吟之声倏忽响在耳畔,混沌心生警觉,向旁一躲,一柄漆黑的剑钉在了他原在之处,其上魔气缠绕,竟是龙吟剑。
一个低柔的声音道:“大人这是要去哪?”
混沌瞳孔紧缩,回身四望:“是你!你不是被我——”
“斩了首,对吗?我应当是个死人了,是吗?”少年踩着碎石,轻盈地走出来,怀中抱着自己的人头。人头睁着眼睛,笑着开合嘴唇:“是啊。可我——不是人啊。”
混沌想到了什么,失声:“墨知年——你姓墨!你是天匠墨家的人,你把自己练成了器?!”
少年将头安在自己的脖子上,左右扭了两下,拔出龙吟剑,望着混沌:“大人,你知道吗?上辈子我找了他许久,将人间翻了个遍,可就是找不到他,他在与山神合力杀了你之后去往极域深处修补裂缝,那之后就失踪了。”
墨知年提着剑,微微眯着眼睛,鲜红的瞳仁里情绪不辨,声音轻柔柔的,“我发了疯地找,登上天界,砸了战神殿,毁了神兵宫,终于在因果镜中看见了他……原来他死在了极域,那惊天动地的大乘期剑意,就是他最后的气息。”
混沌下意识退了一步,面前的少年是笑着的,声音轻柔得像是说情话,可周身充斥着暴虐绝望的气息,逼着他后退。
墨知年微笑举起剑,剑身上漆黑的不详之气蛇一般缠绕:“这辈子,我把他关在小世界,锁了他的灵力,提前收了龙吟剑,和之前一样把你困在山神手里。我以为只要他乖乖的,不去碰那道裂缝,我替他杀你,他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你说,不是吗?”
他一步一步向混沌走去,脚下的土地迅速荒芜,狂风卷散了他的头发,如乱蛇狂舞。少年不笑了,面目几乎显得狰狞,他似哭似叫:“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怎么对我,我只想他活着,我只要师父活着!”
可哪里有人能困住李疏衍?他挣开了枷锁,破开了小世界,终究是去了他的归宿。
那与前世别无二致的大乘剑意海潮般漫过九重山时,墨知年心里骤然空了。
两世轮转,他最想改变的仍在原轨;经年算计,最终却只落得一个笑话。
“是我错了。”墨知年喃喃,“师父,弟子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混沌听不懂他的话,只喝道:“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知年阴冷冷地看着他。他仿佛咬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充满仇恨地吐出鲜血淋漓的字句:“我要你死。”
龙吟发出长鸣,墨知年身形骤然消失,鬼魅般出现在混沌身后,一剑横扫,直断他的头颅!
混沌挥臂横档,墨知年不闪不避硬撼,巨大的力量透过龙吟剑传到他手臂,骨骼肌肉都爆出脆响,漆黑的符文蛇一般缠在他的皮肤上,寸寸扣紧,将翻折的骨扭回了正位。
手臂的符文攀上了龙吟剑,背后的符文透体而出,形成一道环将墨知年围在其中。他在笑,大声笑,一剑一剑劈砍在混沌身上,撕下大片的魔气,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撕开的身躯眨眼间被符文扯回原位,他身上的魔气攀升,几乎要比混沌更浓郁。
龙吟剑撑不住狂暴涌入的魔气,剑中央崩开了一道裂缝,而后裂缝逐渐扩大,剑身发出细细的嗡鸣。
混沌越打越心惊,抓住空隙要逃,却逃不得,被墨知年硬抓了回来。
少年披头散发,长剑狠狠刺入混沌的核心,混沌发出刺耳的尖鸣,吸力从龙吟剑上爆发,荡开一阵咆哮的风,将混沌吞噬殆尽!
而后万物恢复了寂静无声。
墨知年站起身,看着眼前焦黑的土地,踉跄了几步,一时忽然茫然起来。
九重山回不去,他还能去哪呢?
他漫无目的地迈出一步,手中龙吟剑忽细细地响了一声。
墨知年缓缓低下头,龙吟剑枯骨般的剑身从中裂开一道伤痕,蛛网般向外蜿蜒。
墨知年一时还没回过神,木然看着那伤痕扩大。最终剑身轻轻一颤,折做两截,他才醒过神来,慌忙伸手去抓,剑刃从他指尖擦过,落在地上,“铛”一声惊响。
剑身发出一声悲鸣,更多的伤痕崩裂在剑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