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愿为殿下出生入死’,属下时刻谨记。可是重弦他——”杜如晦的头沉重地垂了下去,咬了咬牙,恨声道,“对于殿下来说,属下深知此刻最好的做法便是明哲保身。但是心爱之人有难,属下自问无法像殿下一般冷心冷情,作壁上观。若是能救他一命,属下自愿成为一枚弃子,代他承下所有的罪责,还望殿下开恩。”
“放肆!”倏忽一个用力,掌中的瓷杯被捏成了一堆齑粉,剩余的酒液沾了满手,从指缝间流淌下来。夕照眯起眼,越是愤怒他面上就笑得越开心:“你的命都是我的,还妄想拿去换别人的命?”
“求殿下成全。”杜如晦生硬地回答,“殿下只需明哲保身便可。”
夕照的瞳孔蓦然缩小,像是尖锐的钉子一般扎在他身上。梳理了气息许久,夕照拾起榻上的斗篷,一把披在自己身上,转身就走。一回头见不知死活的杜如晦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冷冷道:“还不跟上?”
原本心如死灰,灰败的情绪都要溢出眼眸,却惊见夕照松了口,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杜如晦怔愣了片刻才起身跟了上去。
天色已暮,一人身着杏黄的宽袖大衫,倚在朱红色的柱子下茕茕独立,手下撑着一柄油纸小伞,上头隐约绽放着点点墨梅。似乎是听到了身旁的动静,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唇边绽出一个茫然的笑容,清淡得如同水墨画一般:“小七,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突然造访的望舒,夕照淡淡道:“二哥,我要去救三哥。”
望舒慨叹一声,轻描淡写道:“他认罪了。”
“什么?!”
“什么?!”
夕照与杜如晦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难以置信。
第12章 断弦琴
“父皇。”一向冷静的夕照难得露出一抹失措的模样,直直地闯进了景元帝的寝宫,急促的气息吹得御案前兽头香炉的轻烟都蜿蜒了好几圈。
殿内香气淡淡氤氲,珠帘微微摇曳,宝刀未老的景元帝似是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正手执一枚抹黑的棋子,面不改色地盯着眼前花梨棋盘,思忖在下一步该走哪里。
清风徐来,轩窗漏出几点树叶疏疏落落的阴影在夕照脸上爬动着,倒显得整个面色阴暗了许多:“三哥不是那般心狠的人,父皇您知道的。”
“嗯,他不是。你倒是个心狠薄情的,回邺城好些日子了,也不曾进宫请安。”掌中棋子光滑温润,景元帝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这话倒是一语三关,既暗指他是个够心狠的人,又点明他这隐藏自己行踪居心叵测,还特指他早已选择了作壁上观、明哲保身然而这会又来为重弦求情。
夕照的面色冷了下去,宫中的事情一向不简单,所有人都有嫌疑。此次事故中,琼华和长河被罚禁闭,望舒和重弦一直未能洗脱嫌弃,至于蒹葭,向来与皇室不相往来。单看表面上的受益,确实是隐藏自己行踪的夕照获得的最多。
夕照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明白所有的鬼蜮伎俩在自己父皇面前永远是无所遁形的。他不卑不亢,坦言道:“父皇常说儿臣最像您,不是吗?”
你说我心狠,可不就是你教出来的吗?
“你啊,就仗着朕最宠你。”景元帝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夕照几个来回,眸子里尽是满意之色,唇角却带着玩味,“照儿,重弦已经认罪了,依律当凌迟。”
他是个父亲,舐犊之情是存在的,所以他能忍受步蒹葭无伤大雅的脾气;但是他也是个手腕强硬的君王,扰乱皇朝安定的人就当处以极刑,哪怕这人是他的儿子。谢玄乃是当朝国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