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享乐
也不是悲伤,
而是行动。
为了每一个明天
我们准备迎接
任何命运的风浪……
(美)亨利?瓦?朗费罗
茂生箍窑用尽了家里仅有的积蓄,原想着紧张一年,第二年就缓过来了,这回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一场大雪过后,把一切都粉饰得很太平。墙头、地畔上到处都是雪,地里更是一片白皑皑的颜色,显得很单调。麻雀轻轻地跳进了场地上扫出的空地,躲在远处的孩子一拽长线,它就被罩在了筛子里。它们永远也想不明白这是人类事先设好的圈套,任它们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难道人的一生都是命中注定的程序?!
这个冬天是如此寒冷!
当满天彩霞变成了厚厚的y霾,仅有的一线曙光被无情地堵上的时候,命运之神再一次无情地捉弄了他们!茂生的心比严酷的冬天还要y冷,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出来,母亲叫吃饭也不起来,站在地上边哭边说:“茂生呀,我娃可要想开些!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大可怎么活呀!”茂生不说话,躲在被窝里默默地流泪。
秀兰来了。
茂生坐了起来。
茂生形容枯燥,面无血色,头发蓬松得象只草笼,满脸的胡须像个小老头。才几天没见,亲爱的人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秀兰伤心地哭了。她边流泪边劝茂生,让他想开点,大丈夫男人,站得起就跌得起!只要有一口气,咱们从头开始倒砖,不信地方修不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茂生便拿了镢头和绳子,到北沟砍柴去了。
地上青光光地泛着白色,风卷着沙尘在一些枯树的枝叶上发出丝丝的怪叫声,得人睁不开眼睛。茂生把绳子勒在腰里,低头迎着风向,只觉得脸象刀割一般地难受,耳朵冻得发麻。
北沟离村里有十几里地,因为附近山上的柴已经被人砍完了,连筷子粗的植物也没有。茂生走到北沟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灌木丛中还留着一些积雪,茂生把雪捧在脸上搓了一会,脸便开始发热,人也清醒了许多。几年前,茂生已经习惯了走这种夜路,并且一边走一边睡,等天亮的时候赶到学校,站在c场上还迷迷糊糊。黄泥村距学校有十几里地,茂生每天步行去上学,从初中到高中的第一年,他走了四个春秋。村里有自行车的同学比他起得晚许多,却往往比他还要早到学校,车子呼呼地从他的身旁掠过,茂生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滋味,偶然也有同学让他坐在后面,他不肯。那时的自行车对他而言简直太奢侈了,茂生从来就没有奢望过。
三十四(2)挣扎
第50节
北沟的灌木丛很高,高得像树一样,密实得钻不进去。茂生用镢头把细枝磕掉了,然后再砍倒,不一会就弄了一大堆,用镢把挑着往山下滚,滚了一段滚不动了,于是就一根根地整了,用绳子一捆,把镢头把子c在里面,竖起来坐在地上往起站,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才知道自己已经几天没吃饭,身子早已虚得不行了。他坐下来喘了会气,运足气力猛地一鼓劲,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只觉得头重脚轻,慢慢地往前移着步子,每挪一步都非常艰难,结果刚走出不远,一脚没踩稳,便连人带柴滚了下去,满山的棘刺在脸上划出了一道道血印,手脚磕烂了几处,衣服也撕破了。茂生一时便觉得极度困乏,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任满头的汗水和泪水把伤口蜇得生疼,真不想再站起来了。
茂生这时想起了考上学的同学。有一个是同他关系很好的,在省城的警察学校,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他来信,叙说学校的生龙活虎和省城的繁荣昌盛,茂生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回信的时候便把自己的苦恼给同学说,接下来的日子便在焦灼的等待着他的回信。那时茂生脑子里经常都是省城的情景,他甚至比去过省城的人还了解那里。寒假的时候同学来访,是茂生最高兴也是最痛苦的日子,他们俩一聊就是通宵,茂生听得如痴如醉。
茂强又有一段日子没来信了。上次给他的信上还说窑已经修好了,过年的时候就能搬进去,眼下的情况又怎么能告诉他?弟弟在前线冲锋陷阵,家里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
茂生又想起了秀兰,想起她整日忙碌的身影。秀兰这几天家里忙,回去了。昨天晚上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泪,她比自己还要难受。两年来,秀兰给这个家出了多少力?那茁壮的身体好象专门为这黄土地而生,象是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小花鹿,奔走在黄泥村和东李村之间。秀兰在家里时没砍过柴,但她给茂生家砍了一撂的柴火,足够他家烧一年的。秀兰常笑茂生不会干活,她说我歇一会的功夫就把你的活干完了!她干活泼辣利索,又很有心计。茂生听了脸红红的,但又不得不承认。
远处,谁家的狗吠了起来,茂生爬起来往下看,见山里的人家炊烟袅袅,已经快到早饭的时候了,他于是把柴禾抽出来一些,捆紧了重新上路。
上坡的时候茂生觉得很饿,头昏得很厉害。柴压在背上越来越沉,镢把把肩膀都压烂了,歇一歇再挑时便生疼。头发像洗过一样往下淌着汗珠,一颗颗地砸了下来,淹没在厚厚的尘土中;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停地打颤,身子软得象随时就要倒下。茂生把柴靠在山岩上,努力地使自己脚底站稳,心脏“咚咚”地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