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乍现舍身崖,四山首席齐聚首。
半月后。
嘉定州(今四川乐山市),峨眉山。
正月一场风搅雪,在迷蒙晨曦间吹拂过银装素裹的峨眉金顶,遥远东边天,如白粥沸腾的云海将丹阳稳托而起,万千丝缕融洽一处,造就了一副佛灯普照的迤逦景观,山林间的肃静被洪钟轰鸣打破,那时天光正在极致,温柔的洒在普贤菩萨庞大的金身上,佛光,由此洒向整个峨眉山。
在这寒冬元月里,平日里在叠嶂中嬉戏的猕猴已经不见,想必已寻得一处白烟腾腾的温泉,此刻正泡得面红耳赤。
来自万年寺的钟声惊醒了佛门弟子,悉悉索索的洗漱声响清脆且富有音韵,伴随着金顶大雄宝殿内的诵经声,把那位入定于普贤金身下的和尚惊醒转来。
和尚生得五短身材,脸孔上挂着与其实际年龄无法匹配的稚嫩,看似孱弱如孺子的身板笼在一件红格袈裟里,冬风一来,袈裟不动如山。小僧黄大福,法号天海,是峨眉山大、天、真、法、士、礼六大辈分当中的天字辈,如整个嘉定州的百姓所知,在峨眉山僧侣法号中有大、天、真三字的,都属于古稀高僧,而这位在普贤金身下入禅清修的小和尚,有着看似十岁稚孺的身板和脸孔,却拥有着弱冠三年的岁数。
辈分和岁数之间的悬殊,在外人看来的确是荒谬得紧,不过只要是上峨眉山添过几文香油钱的人,对这位拥有长老实力、却保持着首席弟子身份的小师傅是只有赞颂,没有悖惑。
这位仁兄,传奇色彩多不胜数,最多的,就要数他出生会说话、三岁倒背《华严经》、十岁熟络佛教经文上千卷、十六岁因能力卓越被遣派独自主持巴蜀佛经大会,后被峨眉十三寺的住持联名上书峨眉派方丈,将其由禅门弟子提升为华藏寺长老,并从本来的士字辈破例升为天字辈。
不过,天性聪慧却满腹顽皮把戏的德性导致他拒绝了只有华藏寺长老才能席坐的红蒲团,因为在他眼里,他的‘佛根’根本不适合成天板着脸训斥人,反而,每天与那些个师兄弟混在一起说荤段子,才是他彻底的行愿。
哪座山头哪座庵来了位剃度为尼的俊俏美娘子、哪家哪户到山上来烧香拜佛的俏丽小姑娘、哪村哪店下河裸游的泼皮烈妇或是河边洗衣的湿发少女;都是黄大福与师兄弟成天乐呵的荤腥噱头。为此,他的师父在他还是禅门士字辈儿弟子的时候,就拖拽着这位道貌岸然的亮蛋去了金顶华藏寺,一本经民间登徒浪子随手制出的‘丹青册’丢到方丈跟前,叫骂:“方丈,此子不学无术,成天颓靡于淫-秽书籍当中,白白浪费一身佛根,我不做他师父了,谁愿意做他师父,我第一个哈哈一笑。”说完,抛下狼狈不堪的黄大福就走了。
自此以后,峨眉山十四座寺庙内,再无人敢收黄大福为徒,就连尼姑庵里的好些个桃花绿柳,一时间也对这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亮蛋失望到了彻底,黄大福成为了众矢之的,山上谁只要和他走得近,就会被一滩口水牵扯到下流、流氓的范畴当中,所以,在他当上首席大弟子之前,没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不过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屎都是一个气味儿,佛教所主张的戒律比道教更为苛刻,所以少不了难罢人欲的和尚偷着尝鲜,凑巧,就真有这么一位仁兄愿意和黄大福交朋友,并且不怕山里其他和尚的口涎唾沫,其实也不是不怕,只是在这峨眉山偌大的山地内,压根就没人敢喷他。
这位仁兄,就是峨眉山十四寺三庵的魁首,峨眉派的方丈,大根法师。
大根这个法号的由来是大根法师投入空门的当天,其师父带他走到一棵老榕树下,看着老榕树露在地面上那交织盘绕的根系,便对大根说:“你是峨眉派大字辈弟子,为师希望你做人能像这榕树的根部一样,要稳得起!从今以后,你的法号就叫大根吧!”说完,就连他自己都掩面偷笑起来。
殊不知这么看似无聊把趣的名讳,日后会位居四大佛教圣地当中最为出名的榜首位置,大根法师虽然也觉着这法号难听,也被无数同行引以为笑柄,经常问他:大根,你真的是大根吗?惹来一片戏谑笑声。谁都认为他在当上方丈以后会给自己改个好听的法号,可事事难预料,出于对师父的尊敬,他并没有这么做。
在一门一派中,不论他是谁,拥有怎样的背景或多高的天分,几乎是每个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方丈身边钻,不仅为日后在山中能谋取一份好的差事,更多的,若是和方丈关系牢靠些了,经常帮方丈烧水洗澡提鞋穿衣之类,日后若能获得一部裨益于修行的典籍,那真是坟头冒了八万丈青烟,谁不乐呵?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人都想贴切的人,成天就板着个脸,跟谁都嫉妒他的大根似的。奇葩的是,就这么一位佛教超一流进入金刚境界的高僧,唯独喜欢和人人都不愿意接触的黄大福一起厮混,至于两人是否有相同癖好,这还真没人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一个是峨眉派方丈,南蜀山盟的盟主;一个是得天独厚天资聪慧的首席大弟子,众峨眉派弟子的执牛耳者;两人经常像小孩子嬉戏打闹一般游窜在峨眉三十峰之间,什么互扔石头啦、什么互相吐口水啦、什么走着走着就是没来由的一拳啦;总而言之,只要这两人凑一块儿,那就绝对是峨眉派的千古汗颜。
黄大福没有师父,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