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定封的雪白鸽尾绒毛次序零乱地缠在封蜡里外,表明在翎绮沂开封前,并不曾有第二人看过信的内容。
此信是用前朝官员间互传公务或私人机密的方式封就,很难想象竟会出自一名见闻薄浅的女子之手。
凌绝袖一眼瞟到信中几个人名,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征得翎绮沂同意,便遣人送了刘馨儿到偏宫先住下,凡事待三日大丧过去再说。
“……戴罪民女不才,虽受浩瀚之恩,然难为郡主郡马分忧解难,惭愧之余,忆一事……”“……亡夫曾与一名被唤作‘逍遥公子’的人交从甚密,民女未曾见其容颜,只从亡夫口中听闻此人武艺高强,性格孤僻,与郡马同门,亦是使毒高手……”“亡夫死于毒害,刑不弥罪,郡主郡马宅心仁厚,肯放戴罪母女二人生路,民女断断不敢再求郡主郡马彻查亡夫之死,但民女与亡夫乃青梅竹马,如今亡夫死不瞑目,民女万念俱灰,只愿将女儿抚养成人后便赴黄泉与亡夫重聚。”“民女会将些女儿家该学的巧技教于女儿,待她成人,便交由郡主作牛马使唤,以报郡主郡马大恩。”凌绝袖有一段没一段地读完信,将心中内容总结归纳为三点,一,梁氏暗示刘微是被这名叫“逍遥公子”的人杀害,期望刘微猝死一事得到彻查;二,梁氏在十一年前就谋划着今日之死,所以系自杀无误;三,刘馨儿是经梁氏悉心栽培后准备送给自己和翎绮沂当丫鬟用的。
此信通篇上下并无篡改印痕,字迹朴实娟秀,行文认真却遣词平庸,确实会出自梁氏那样一个虽知书达理却无有惊世才能的女子之手。
信中说的“逍遥公子”定是当年已惨死在界凌院的西山琴王逍遥多琴,如今,莫说是逍遥多琴,就连他的主子王汐也已经被洛莫削得只剩个骨架子丢到了乱葬岗去喂狼,此案也算结得痛痛快快,再无翻查的余地;刘馨儿是在界凌院庇护之下长大的,回报界凌院确是正理,若她有心在界凌院或皇宫中做个下人,就凭那小嗓门和一副戚戚艾艾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受什么刁难。
凌绝袖将信按到榻几上,转头向翎绮沂,疑惑地问:“这信皇后觉得有何不妥?”都是些小事而已,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还没解决的也就是翎绮沂一句话就能解决的。翎绮沂不同一般女子,在旁事上,她历来反感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想多余的问题,若她觉得没问题,又何须在看完后把信递给自己?
“我依稀记得刘微当年是死于旦夕之毒,对吧?”
凌绝袖应声是,作势要抱翎绮沂回房,却被翎绮沂拒绝,只得悻悻坐回原位,强打精神应付翎绮沂的问话。
“这毒,东方旭确实保有过,他也承认自己将毒送予王汐,对吧?”面对翎绮沂的问话,凌绝袖依样应是。“按梁氏所说,若投毒者是琴王,那王汐必定与琴王有比主仆更密切的关系,否则此事他大可换别个心腹去做,毕竟琴王可不像是个好使唤的人。”
凌绝袖闻言一笑,闲闲回话:“你是说,王汐和逍遥多琴有奸情?”都是过往云烟了,拿来当谈资都嫌它分量不够。可翎绮沂并不这么认为:“即使没有奸情也不会是我曾经认为的主仆关系,或能分出孰轻孰重,孰先孰后的利益关系。想来,是我猜错了……”
“猜错猜对都无妨,反正平原死了,平希死了,王汐死了,琴王死了,”说到这里,凌绝袖突然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还像从前那样叫他大师兄,后又觉得自己太无聊,于是继续道:“十八国诸侯朕可一力全挑,”她说的挑,可不是“肩挑万里江山”的一声挑,而是“一剑挑翻”的三声挑,“等把汐海那几个杂碎下水抓回来,医好了你,朕便可以学玉千斩的样子四处游玩去了,再不费心——对了,”她话锋一转,原本挂着悠然向往之色的脸庞顿时锋利起来,“甲师呢?他怎么不来见朕?”翎绮沂告诉她甲师为寻解祸之法,六日前便启程往仲景沿海郡县而去,紧赶慢赶,报信的鸽子应该也快回到了。
凌绝袖闻言松一口气,执起翎绮沂的手,轻拉她入怀,垂头她肩上,一下下在她耳边磨蹭着,并不介意这样的举动会让人觉得太过“女子”。
“我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嗯。”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手中握着的脉搏,已是无力,若不是翎绮沂坚毅过人,此时的她怕早已陷入濒临永生的昏睡当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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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将尽,仲都的雪像是也下完了。
夜间,阴冷气息满布银线般垂下的雨丝间,就着水雾朦胧,浓郁得叫人觉得骨头都要结冰。
洛莫在启德殿外守了一夜,东方透白时,刚与双雕打了照面,准备交班,便听殿内传出的焦急脚步声。那人似是不稳地撞上了殿门,而后冲出殿外,站在廊阶上喘着粗气唤:“洛莫!”凌绝袖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出于对翎绮沂的尊重,改口称洛莫为洛大人,这下子突然连名带姓地喊她,必是急得狠了,就连双雕都听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快随朕入殿,沂儿她——”凌绝袖扯住洛莫的袖子。
“你个正衰神!”洛莫边骂,边甩开凌绝袖奔进内殿。
她连日来提心吊胆,原以为凌绝袖回宫,自己便能稍微松下劲来,谁知这倒霉皇帝刚回来一天,过夜就出事,你叫她怎能不恨得骂人。
朱红色的龙榻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