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都未曾完全信任他,她的不安和焦灼都掩饰着,只有在六哥面前才会稍稍展露。
傅十抬起头来,眼中的泪意已经被他快速擦了干净,只余下坚定,“六哥,不要心疼我。跤让我去摔,亏让我去吃,我才能长大得更快。”
这个冬天的雪就未曾停过。
此刻外面飘着的雪不大,细细碎碎的雪沫子,被寒风吹得飘飘摇摇的。
“小十,”傅挽还是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有六哥在,你不用长得那么快。”
傅十立时就要反驳,一抬头看见傅挽望着他的眼神,那些话全部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眼睛也开始慢慢发红。
“不过你要见世面,要摔跤,六哥也不拦着你。”
傅挽突然话锋一转,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的傅十一笑,“快去将大麾穿上,等会儿见了人,也别担心给你六哥丢脸,反正你六哥脸大,丢得起。”
略一折腾,到谢宁池落脚的驿馆时,都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
傅挽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谢宁池的书房外,发现他连书房门也开着,迈步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转头就朝着谢宁池摇了摇头。
不必说话,谢宁池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知道进来的人是你,才没人拦着。”
他这次带到扬州来的天字卫,很不凑巧地就是其中最跳脱活泼的那几个。
昨夜他在驿馆外与金宝话别时就被他们其中两个瞧了个正着,若不是大半都还未曾归来,她今日走的一路,在暗处都要被人看了个遍。
这位杨州傅六爷,在皇城内用着另一个名字,早就成为秘密神话许久了。
谢宁池放下笔,绕过轻纱屏风出来,才瞧见了站在傅六身后的小身影,脸上原本挂着的那点细微的轻松笑意,立刻就收敛成了长辈所特有的端方严肃。
“这是?”
傅挽扇子一转,在手心里敲了下,“我家幼弟,杨州傅十爷,傅挣。”
傅十早习惯了他家六哥这种不甚正经的调子,只稍诧异了下六哥对这位笔友的态度,面上认真仔细地行了礼,“小民傅挣,见过宁大人。”
稚嫩的语调还未蜕变,却被他说得老成持重。
“昨夜多谢宁大人在宴席上为家兄证明清白,解小民全家之忧。若大人在杨州城有需要傅家之处,请大人尽管与家兄明言,傅家必当竭尽全力。”
谢宁池点了下头,似乎看着还颇为满意。
表现就是,他转回屏风,拿了块砚台出来递给了傅十,“给你当见面礼。”
傅挽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一来一往,尤其傅十才将将到谢宁池的腰,被他们乐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险没跌碎了手里拿着的茶盏。
两道略带不满且疑惑的视线朝她看来。
傅挽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话里犹带笑音,“衣兄你居然还给小十见面礼。画面看着完全就是跟侄孙拜见隔房年轻的叔祖似的。”
丝毫不知道自个随口一猜就猜对了谢宁池的辈分的傅六还在因为刚才看见的画面而发笑,一双大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小十若是你的小辈,衣兄,作为人家六哥的我,又要如何与你论辈分?”
“你为何要与我论辈分?”
当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皇叔祖的谢宁池皱了眉头。
于他而言,金宝是难得且仅有饿一个能畅所欲言,让他不用顾忌自己身份,不用拿出身为谢氏皇族皇叔祖该有的架子的人。
他并不想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像他方才不用傅挽开口也能猜出她的意思一般,这会儿听到他的话音,傅挽就闻弦歌而知雅意,“我自然不和你论那些条条框框的玩意。”
她敲了下食盒,招呼傅十坐下,从里面拿出尚且温热的早点来。
“咱们不是全大曦朝最好的朋友嘛,来,尝尝我专门给你从家里带来的早点。”
边拿就边报了菜名和用料,拉七八杂地摆了一桌子。
谢宁池接了她递来的筷子,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再想到她方才那句“全大曦朝最好的朋友”的话,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
“我瞧着倒是,论善于攀交情,全大曦朝第一非你莫属。”
傅挽已在家里吃过,这时候就拿了扇子,潇洒地扇了两下,摇头。
“非也,非也。我若是善于攀交情,此时就该与大曦皇族那位最尊贵的,和活的祖宗画像似的皇叔祖去称兄道弟,和他共坐一桌,共用早膳。”
活的祖宗画像似的皇叔祖,“……”
他反手用筷子在傅六头上敲了下,“嘴上没门,什么都敢乱说。”
傅挽往后躲开了他的筷子攻击,朝安静坐在一旁的傅十看去,“做什么呢?孩子面前,请保证我傅六爷潇洒肆意的模样!”
谢宁池收了筷子,连咳都没咳一声就恢复了皇叔祖该有的端方严肃的模样,正打算出口说几句描补一下,就发现窗外一闪而过道身影。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