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幸福与希望,总是生命中最求不可得。
1
入夜的c城依旧热闹,就算已在这片闹市区枯坐了近半小时,景夜也依旧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挣脱展戍怀抱的了,她似乎还用力地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叫起来,然后她趁机跑了,冲到酒店门外,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
为了配合展戍的饭局,景夜今天只穿了一条连衣裙,出逃得狼狈,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拿外套。冷风从车窗外灌进来,她冻得牙齿打战,居然忘记了哭。
司机见她一副恍惚的样子,又打量了一下她看上去价值不菲却皱巴巴的衣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招惹上麻烦,赶紧找了个理由将她丢在了附近最热闹的步行街,甚至连打车费都忘了索要。
景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而后四肢僵硬地走到一条供路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下。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便是在这时响起的,景夜下意识地打开收件箱,脸色不禁有些惨白,咬咬唇,却无力回复过去。
此时此刻,她的脑中就好像养了一窝蜜蜂,不但无法思考,甚至连回忆都显得很艰难。她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直到发现随身带着的小包里的手机在振动,才算渐渐回神。
可程屿的名字在此刻却显得尤其刺眼,景夜猛然记起梁绾绾笑吟吟地说“程屿回家了”的样子,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的,在这连续的电话铃声中,那些短暂被抽离脑中的事情,都一一回归本位。这世间大概没有比记起自己究竟做过什么蠢事更可怕的事了,景夜终于“哇”的一声叫出来,剧烈地抽噎起来。
望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景夜,卫靳忽然觉得,自己自从遇见她以后,就再没碰到过什么好事。比如刚才,他接到景夜的一通电话,就贱兮兮地大老远从摄影棚赶过来救场。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动作再慢上那么一点儿,估计今晚景夜就需要借宿派出所了。
景夜此刻已经彻底没力气哭了,整个人瘫软在坐椅上,却仍是不愿意开口,就连表情也是冷漠的。
卫靳不时偷瞥她一眼,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终究觉得情况不大对劲,只好将车熄了火,靠路边停下。
不知道坐了多久,卫靳抽掉小半包烟,景夜才脸色灰败地看向他,幽幽地开口:“这是哪里?”
卫靳被这样冷不丁地一吓,一口烟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喀喀喀……大小姐,我说你开口说话前是不是该打声招呼呀?”
话一出口,卫靳便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蠢话,只好试图补救:“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不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弄到当街号啕,完全不是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是什么?”景夜并不恼,拿过卫靳的烟盒取了一支点燃,“以前我以为自己活得足够清楚,不过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明白。”
“哦?”卫靳渐渐笑起来,“就是为这个哭?”
“也不全是,卫靳,你信不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说?”
“怎么,你做了亏心事?”
“是,所以我已经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景夜顿了顿,旋即笑起来,“刚才对不起了,哭过之后才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一时之间只记得你有车,可以尽快带我逃离……”
“那么,作为谢礼,可以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天我们幸运地活下来了,你有没有觉得有一丝遗憾?”
“你猜呢?”景夜的眼睛弯成一双好看的月牙,望着卫靳笑起来,却仍是抵不住心中一片凄迷。
在这一瞬,她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想念程屿——
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话,她希望是他。
2
车子在街边又停了一会儿后,卫靳便发动了引擎。
淡淡的烟雾在车内萦绕,景夜只觉得疲倦,侧身靠在椅背上,对着车窗外疾逝的风景沉默。
昏暗的光影中,卫靳的视线落在她的发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没有。世界在这一刻苍茫如海底。一片沉默中,卫靳缓缓开口:“嘿,我突然记起来,我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怎么?”景夜转过头困惑地望向他。
“去接蔚珊下瑜伽课。”卫靳抬起手腕看看表,痛心疾首地摇头,“看来是来不及了……对了,等会儿要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被她掐死之后,记得替我选副好棺材!”
“你给我滚!”景夜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狠狠拍在卫靳的背上,惹得卫靳嗷嗷大叫。
在市中心那所挺出名的女子会所外看到尹蔚珊的时候,景夜不自觉地感到有些不自在,正踟蹰着要不要替卫靳解释一下,便看见谭禹城拿着两盒冰激凌从对街跑过来——事实再明显不过,在正牌男友无故失约的这段时间里,谭禹城又发挥起了自己一贯“舍己为人”的精神,围着尹蔚珊打转,持续发光发热。
卫靳将车停好走过来看见谭禹城时,景夜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倒是卫靳十分坦然,瞥了一眼尹蔚珊,转过头问景夜:“你真的觉得她喜欢我?”
这问题单刀直入,景夜的脸色陡然暗了几分:“至少她认为自己喜欢你。”
“这答案真聪明,你iq不错嘛!”卫靳脸上一副嘉许的神情,“那我再考你一个问题啊,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