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蒙蒙亮,雨水混合泥土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远方漆黑的山上有几点灯火若隐若现,山势连绵像青铜巨兽般在暗涌中穿梭,缭缭云雾缠绵其间,城市的喧嚣埋没于此。
悲伤是午夜零星的雨点,总在凌晨时分蔓延。
“别走。”
我猛的惊醒,坐起,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汗水浸湿了我的发丝,眼神空,眼眶红,我吞了吞口水,竭力调整好呼吸。若曦闻声赶来,焦急地在门外呼喊:
“瑟菲,怎么了?瑟菲,你没事吧?”
我恍恍惚的移动到门口,打开门。我扯出微笑,身体倚靠在门沿上虚弱的回答:
“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松了一口气,嘴角勾笑,扶我坐回床边。他半蹲下身来,抬手为我整理蓬乱的头发,我就呆呆的坐着,怔怔的看着他。我颤抖着开口:
“我梦见爸爸走了,李阿姨走了,连同你也一起走了,只留我一人,我想去追你们,奈何我拼命奔跑也无法追上你们……我……“
他伸出手,将拇指抵上我的嘴唇,一手捧着我的脸颊,一手握紧我,目光坚定的望着我说:
“不会,至少我不会离开,牵起你的手,我就没打算放开过……”
他轻轻拥我入怀,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一只手轻拍我的后背。我失了声,呼吸渐渐平静,我侧耳倾听,是他的心脏在跳动,扑通扑通,是那么的强有力,足以让我安静入梦。渐渐,我合上了双眼,睡着了,那么安稳。他垂眸见我呼吸沉稳的睡着了,缓缓起身,慢慢将我放平,轻轻为我盖好被子,眼角含笑满脸温柔的为我整理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做好这一切,轻步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下午,窗外还下着倾盆大雨,我昏昏沉沉的起身想要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走到楼梯转角,余光瞥到若曦的房门虚掩着,我随即将步伐倒了回去,趴在房门外偷听。
“李叔叔和我妈?在哪家医院?“
门里传来他焦急的声音,我心中一怔,门开了,我抓起他的手臂急切的询问:
“我爸和李阿姨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声音沙哑得带着哭腔,我惊恐的瞪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出什么。他目光沉重的望着我,嘴唇嚅动了几下,皱紧的眉头却锁住了他的咽喉。
“瑟菲,我妈和李叔叔出车祸了,现在医院抢救!”
我的心跳滞停了一拍,呼吸,血液,似乎一瞬间凝固,耳边回旋着他的话语。
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凌晨三点,我无力地坐在长椅上,目光空洞,看进我的眼里,黑色的眼泪流着不停。旁边坐着肖晓,他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我,目光中充满疼惜。若曦,安静的坐在一旁,我从没见他如此憔悴、落寞,双手交叉,将胳膊抵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时不时向我投来担忧的目光。安昕双手掐腰,满脸忧虑的在急救室门口来回走着,没有人来打破沉默。时间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急救室的灯熄灭了,我们立刻迎上前焦急的询问医生,医生望着我们每个人脸上写满了担忧,沉重缓慢的开口:
“抱歉,我们尽力了,请你们节哀顺变。”
我心底紧绷的弦彻底崩断了,我立马抓住医生的衣襟,近乎咆哮地冲他喊:
“不会的,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给他下跪,我祈求他,我求他救救他们,我求他不要放弃他们,不要抛弃他们,我仰着头,哭着哀求,眼神里写满了无助,我给他磕头,我……我不相信!周围的人哭着拦我,想要拉我起来,我推开他们,双手紧抓着医生,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流。
“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啊你!”
医生气急败坏的扯开我的手,转身离去,只留我在原地失神。若曦将我缓缓扶起,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抬头看,他的眼眶红了,喉结梗塞的上下蠕动。我们缓步走向病床,我伸手,哽咽着缓缓揭开白色的盖布,父亲的脸再次跳入我的眼帘,我的眼泪再次崩溃,打在父亲的面颊上,他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睛紧闭着,嘴唇紧闭着,冷冷的,不敢触碰。我跪在病床前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我用手捂着嘴,努力的想要扯出一个笑脸,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哭得撕心裂肺,我哽咽着嘴里含糊不清,胸腔剧烈的起伏,我就这样望着他,看着他,盯着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后悔。什么时候,我竟把他对我的爱当成了,理所当然!
当你失去最亲的人,你更多的不是伤心、后悔或是巨大的恐惧,最多的是,恼羞成怒!
父亲和李阿姨的葬礼上个礼拜举行完了,玫瑰都在淌血,它沾污了白雪,但并未看见那女人的身影,哪怕是,一朵花。
“像流星的坠落,灿烂夺去了轮廓,这霎那过后,世界只是回忆的沙漏;像流星的坠落,绚烂的点亮了整个星空,像你的故事在我生命留下不褪色的伤口……”我红着眼坐在屋顶哼唱。若曦站在楼梯口,目光深沉,缓缓上前将一杯热咖啡塞到我手里,抬头仰望星空,声音沙哑道:
“流星消失在天际,繁星不会离开你,他们永远在天边看着你,为你点亮黑夜。我这颗星星,就是你的守护星,你的太阳神!”
我勾了勾嘴角,他总是能用几句话来抚平我心上的裂痕,谢谢你。
“走吧,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