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本是天定。”逸琴安慰父亲,“女儿说句不敬的话,这事父亲也有不妥,您十几年来极少管后宅的事,以为后宅的琐碎与仕途经济无干,却不知诸事相通,就如皇帝的后宫不安,必然会祸及前朝。”
逸琴见事极明白,崔阁老听了这话,只是默默半日,又问道:“你在宫里还好吧?”
逸琴笑道:“很好。承沣待女儿极好,还有母后,待我像亲生女儿一般。”
崔阁老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道:“贺兰皇后是个温柔贤德之人。”
逸琴道:“父亲以后多保重,承沣大约不久就要就藩了。”
崔阁老一怔,道:“承沣是太子的同母弟弟,也要就藩么?”
逸琴苦笑道:“太子是愿意承沣留在京里,可下头的几位皇子都大了,若是承沣不就藩,其他的皇子们也就有理由不就藩,对太子反而不利。”
崔阁老半阖双目道:“你只管去吧,不必操心家里。”
逸琴想了一想,又道:“女儿还有一件事,要请父亲留心。表妹今年也十五了,还请父亲留意,给他寻一门好亲事。表妹自幼长在咱们家,跟父亲的亲生女儿一般无二,她若有个好归宿,将来也能对崔家有所助益。”
崔阁老深眸如潭,这个外甥女,以前他还真是有些疏乎了,现在想来,叶绮稳重端雅,从未行差踏错,倒比他的逸书逸画强多了。
崔阁老望着大女儿,笑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白石阶上寒露微生,阶陛上砌成的碧桃纹样似擎了朝露,叶绮默默地看着剑兰放下珠帘,依兰披着天穹里流泻而下的月色匆匆走了回来,叶绮递给她一碗茶,依兰伸着脖子灌了下去,喝完拿手背擦擦嘴,喘着气道:“四姑娘的四个大丫头可倒了霉了,被打得血淋淋的,蓁儿是贴身跟着四姑娘的,太太已经说了,明儿一早就收拾东西撵她出去。”
叶绮问道:“四姐姐呢?”
依兰道:“被老爷禁了足,老爷吩咐了人,在四姑娘嫁人之前不许放她出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叶绮回进屋去,拿了些松香膏、水杨梅散,又收拾出几支旧年的人参和鹿茸片,交给依兰,道:“你去霁颜阁,把这些治疮的药和补品托看守的仆役交给四姐姐。”
剑兰走上前,劝道:“姑娘何苦去趟这个浑水,四姑娘捅出这样大的娄子,咱们还怕躲不开呢!姑娘没看见几位姑娘都不去管,何况姑娘您......”
依兰也道:“只怕不成!老爷这回气狠了,连芳姨娘要给四姑娘送些饭菜去,老爷都不许呢!”
叶绮接了剑兰的话,说道:“几位姑娘可以不闻不问,我这个表姑娘却不能,依兰,你只管多求几次,若看守的人执意不肯时,你再拿着东西回来就是了!”
藏青的天空纯净无尘,似一泓澹澹生烟的静水,蓝幽幽地绽着寒冷的光泽,在波底最深处引动交缠错杂的浮光流影。
刘氏坐立难安,雨过天青色窗纱里吹进温扑扑的风,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卞嬷嬷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说:“太太别嫌奴婢多嘴,太太今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大姑娘请来,虽然坐实了俞家的婚事,却把太太牵连进去了,大姑娘是何等精明的人哪!”
刘氏苦闷道:“嫂子都跪下求我了,我能怎么样?再说你以为琴姐儿不来,老爷就不会怀疑我了吗?”
卞嬷嬷道:“倒是叫那俞家哥儿得了好处,回头罗家送来退亲的文书,老爷一生气,只怕还得着落到太太身上。”
刘氏也深悔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想着几次三番地叫俞佑亮来崔家,一来二去,逸画主动要求退婚,到时候就有笑话可看了,没想到俞氏才听说逸画订了亲,就急吼吼地设了这样的局,罢了罢了,这个娘家嫂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刘氏正坐在樟木金镶团刻寿字椅上发恨,就见崔阁老负着手走进来了。
刘氏腾得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在花梨炕上铺上青金镶蝠的撒花褥子,扶崔阁老坐下,崔阁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一纸雪浪笺摔在金丝云腿的柚木炕几上。
刘氏鼓足了勇气,期期艾艾地问道:“这......这是退亲文书?”
崔阁老哼了一声,“你巴不得是吧!”
刘氏扑通跪下,滴下泪来:“我若有这个心思,叫天打雷劈......”
“行了,”崔阁老挥挥手, “雷公忙着呢,顾不上你个无知妇人!”卞嬷嬷惯会察言观色,顺势扶了刘氏起来。
刘氏与崔阁老几十年夫妻,对他极为了解,崔阁老嘴上虽然骂他,语气中却透着一丝轻快,刘氏勉强笑道:“可是那罗展霖权衡利弊,终究不敢退咱们家的亲事!”
崔阁老默默不语,刘氏心如乱麻,罗家不退亲事,崔阁老自然就不会怨她,可一想到那个狐狸精的女儿能嫁到赫赫扬扬的罗家,她就又不甘心起来,刘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