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要搜肠刮肚地为自己辩解,支吾道:“逸......逸画的嫁妆,也比这好......好不了多少,亲生女与外甥女总是内外有别吧!”
“你别给我装糊涂!逸画有芳姨娘攒了一辈子的私房给她添妆,光是京郊的一处庄子和二百亩山林,就抵得过俞家的大半家财了,足够她在夫家立足的!”崔阁老发了半日脾气,两根花白胡子倒贴在汗水淋漓的颊上,像白瓷净釉敞口碗里挂着的两根银丝面。
刘氏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崔阁老不容置喙道:“什么也不用多说,去置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来,置备好了我亲自过目。”说完了,崔阁老又想起自己的媳妇向来着三不着两,又怕她体会不透他的意思,便多解释了一句,“不能比逸棋逸书的差!”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劈得刘氏半天没醒过神儿来。
家里三个嫡女,逸琴出嫁时有生母留下的嫁妆,不用刘氏操心,逸棋逸书出嫁时,刘氏不想让两个女儿比逸琴逊色,自己却没有嫁妆可添,就在卞嬷嬷协助下,挪了公中的许多银子给女儿添妆,所以逸棋逸书嫁出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崔家都是勒紧脖子过的,这些事崔阁老大约都有数,但一则那时他极少管后宅琐事,二则逸棋逸书也是她的宝贝女儿,崔阁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如今崔阁老开了金口,叶绮的嫁妆要比着逸棋逸书的来,叫刘氏情何以堪!正在刘氏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天下降下了及时雨,随诚郡王就藩的逸琴遣人送来两张田契,一张银票。刘氏一看,田契是京郊和杭州的两处田庄,银票是三千两银子。刘氏喜不自胜,果然是有福不用忙,有逸琴添的妆奁,她再略添上些,也就够了。
叶绮那边也得了逸琴的信儿,两处田庄连带着两房管事,都是逸琴的心腹,忠心能干的,叶绮也不必费心,叶绮五内铭感,她孑然一身,一时难还逸琴的人情,只想着日后若能在罗家站稳脚跟,或许能对逸琴夫妇有所助益。
第7章 今夕何夕见良人
叶绮望向窗外,早开的一树秋杜鹃烈烈如焚,即使隔着重帷绡纱,那咄咄逼人的艳艳赤红仍所向披靡的透了进来。
八月十五崔府一团和气地吃过团圆饭后,八月十六,叶青芙院上上下下便忙活起来。一只只的乌油大箱子,红漆大柜子被青丝麻绳缠缠绕绕地捆扎结实,送上了罗家前来迎亲的楼船。
楼船高两层,涂以金粉,饰以飞虬彩鸾,船头至船尾皆缀满大红锦绸,或系为蝴蝶,或结成如意,长长的金丝流苏在弥漫着菊香的清秋飒风中徐徐飘荡。
崔名亚暗想,罗展霖这个老滑头,这些年不知赚了朝廷多少银子,这艘楼船的气派,几乎能跟当年先帝下江南时的御船媲美了。想到那老狐狸拿到明年向内务府供应绸缎的差事时的得意,崔名亚就心中冷笑,罢了,官商结合,各取所需而已。
崔阁老和刘氏穿着绛红织锦礼服,为叶绮送嫁,叶绮翩然下拜,瞬间竟有些离愁,她与舅舅舅母关系始终疏淡,然而就是这样的疏淡,也是十五年来在世上唯一可以温暖她的亲情。
迎亲的船沿着大运河顺流而下,一路倒也顺畅,叶绮十几年来未曾出过京城,这一路走过来,也算将大江南北的风物看了个透。
离京之时还是烟凝雾紫的三秋时节,越是南下,气候越暖,绿草如茵,芳菲犹存,竟有阳春三月的错觉。
叶绮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江畔好景,连想象一下未来夫婿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了。
杭城罗府的洗心居里,罗慕之正在发火。
“三爷,求您把这衣裳穿上吧,这大喜的日子,要捅出娄子来,奴才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罗慕之的贴身小厮闰徵急得满头大汗,端着□□凤喜服,打躬作揖地求罗慕之穿上,就差磕头了,可罗慕之打定了主意,死活不从。
“谁爱穿谁穿去!崔家欺人太甚!拿表姑娘换了姑娘嫁过来,亏他们想得出!父亲竟还就对崔名亚那个老滑头屈服了!哼,别仗着有些权势就瞧不起商家,等我来日中了进士,一样能走仕途之路,哼!还怕那些为官作宰的人不成!”罗慕之越说越生气,索性向紫檀团刻连珠纹的圈椅上一坐。
琢言走过来,笑着劝道:“老爷也是为三爷好,大爷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若是三爷不早早地成亲生子,林氏夫人留下的嫁妆,只怕更要被那一位惦记了!”
林氏是罗慕之的生母,蜀州巨贾林家的小姐,当年带着百万家私嫁到罗家来,却年轻早逝,继室裴氏原是罗老爷外室,娘家寒微,见林氏两个儿子一个无子,一个另一个心思只花在读书上,她惦记林氏的嫁妆,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罗慕之面容似乎有些松动,闰徵一喜,正待再接再厉,哄少爷妥协,没想到一旁的琢玉忽然跳出来,愤愤不平道:“三爷说得没错,咱们少爷家世好,人品好,学问好,等来日金榜题名,中了状元,就是尚公主都使得了,凭什么娶他崔家一个不知来路的表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