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坐下,思绪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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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十二岁那年,同样的一身鞭伤她也曾从另外一个少年身上看到过,那个人便是最疼爱他的哥哥尔淳。
哥哥尔淳年长她三岁,却因为娘胎里带了亏,总是面色苍白,身体瘦弱,多年也曾遍访名医,却怎么也走不出中医“内不治喘”的怪圈。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寻常下午,哥哥带着她在马场嬉戏,迎面却走来三五个结伴的华服公子。其中最大的看着不过十四五岁。
为首的一个是和亲王弘昼,另一个则是四阿哥府里高佳氏的弟弟,高恒。其父高斌被雍正爷命为江南河道总督,因其治理水患有功,高佳氏便一朝被抬成了侧福晋,一时间荣宠无限。
世人皆知,和亲王弘昼自小顽劣,与这高恒可谓臭味相投。
高恒抬手便是一鞭子,抽打在马场内一匹幼马身上,惊得那幼马只顾慌忙躲避。一群人却以此为趣,笑声不断。
高恒更是为取悦弘昼,更用力虐打那匹幼马,听着小马的悲鸣,在一旁的尔淳尔晴都忍不住攥足了拳头。
“和亲王,您看这样成吗?不如我们在它尾巴上点把火,看它到底能跑多快。”高恒讨好地向弘昼提议道,周围的几个少年听了都直起哄。
弘昼实际内心反感,但却断不敢表现出来,此时正是立储的敏感时期,他从幼年便在母妃点播下靠顽劣藏拙保命,现在又如何敢在宝亲王府一反常态,更何况对方还是侧福晋的亲弟弟。
而尔淳却一时没能拉住尔晴,十二岁的尔晴握着小拳头挺身站了出来,“你们不要这样了!”
那匹幼马趁势,溜出了围栏,逃过此劫。
“别哪样啊,你是哪来的野丫头?”高恒不悦,他本就生得矮胖壮实,用力一把推在了尔晴肩头,应声倒地后,尔晴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尔淳忙得上前,将尔晴护在了身后,“几位少爷,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哦?既然她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故意的咯。”高恒不讲理,一鞭子点在尔淳身上,不怀好意道。
尔淳只能跪下向他们磕头,而尔晴哭着不停,就央了一旁的马奴带着妹妹先行离开。
尔晴不愿走,回头望着哥哥,当时的尔淳对她温柔一笑,“先回家去,等哥回来。”
可谁成想,这一眼竟成诀别。
高恒一把拦住了尔淳,“既然你妹妹扰了和亲王的兴致,放走了方才的那只畜牲,那不如你来当牛做马,若能逗得各位少爷一乐,小爷我就饶过你,如何?”说完一鞭子抽在了尔淳的胳膊上,顿时就翻皮露肉。
几个少年都觉得饶有趣味,哄笑起来,弘昼咬紧了牙关,在一边旁观却又不能开口制止。
尔淳痛苦的表情彻底激起了少年们心底的麻木和恶毒。
至于后来,哥哥被抬回家中的时候,已然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记得当时的高贵妃,在四阿哥弘历面前,轻描淡写道,只是小孩子家玩闹,出了些许意外而已,看在和亲王弘昼的面子上,此事更不宜宣扬追究。
尔晴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好一个意外所致,哥哥的尸首上布满鞭痕,脸上嘴里被灌满了泥浆和干草,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哥哥死前的痛苦难耐的模样。
尔晴的心疼得几乎要撕裂开来,那个不久前活生生的哥哥,那个温柔地对她笑着的哥哥,因为他们口中的一个小小“意外”,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她。
而之后,厄运依旧不愿放过他们,高贵妃觉得他们一家见了就晦气,便暗中使绊子想赶他们全家出府。所幸后来,因皇后娘娘仁慈,仗义执言,并收下她做了贴身婢女,这才救她全家于水火。
尔晴永远忘不掉入宫的初衷,就是要亲眼看着那些曾经伤害哥哥的凶手们落得千倍万倍凄惨的下场,才能告慰哥哥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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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已被掐得泛青,尔晴渐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袁春望已扫光了食盒中的饭食,而嘴角的伤口又开始止不住地向外渗出血来。
尔晴突地记起什么来,从袖袋中掏出一瓶玉容膏,虽是女儿家用的脂膏,但对止血生肌应当有些助益,递予眼前的少年,“拿去擦擦吧。”还特意点了点嘴角示意。
袁春望看看这颇脂粉气的瓶子,目光里露出一丝嫌弃,“你还是自己留着擦吧,这整日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宫里何时多出个老麽麽。”这嘴够恶毒,丝毫记不起方才还吃了人家的东西。
尔晴却也不怒,反笑说,“那也没法儿,就算整日涂脂抹粉,也比不得袁公公你,色、若、春、花。”
袁春望脸上登时戾气一现,却又生生压了回去,平日里他最恨别人夸他貌美,此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气急,“你给我再说一句试试,”看见置于一旁的水瓢,就舀了小半,作势要来泼尔晴。
尔晴忙着去躲,因他身上还坐着伤不能见水,还不能反击,两只皓腕便只能举起另一只瓢儿档着脸,四处躲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