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到不远处的锦被上,外头跪了许多人,他们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锦被下躺着一位面容清秀,眼底发青的少年,他身上穿着整齐的寿衣,面色铁青没有一丝血色,俨然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一片混沌之中,床上的少年只觉得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呼啸而过的狂风,那风里卷着无数人的叹息与私语,细听起来,诡异极了。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架雕花儿的红木古床,旁边的人跪了一地,手侧的小丫头更是梨花带雨的。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样慈善身材矮小的老人,老人伸出苍老而又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侧脸,指尖微微颤抖,就像床边那干枯的树枝一样,摇曳着,没有一点生机,少年向后退了退,嗓子里面喷火一样滚烫,使了使劲儿,也没说出声音。
老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重,眼睛眯在一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不难看出,她年少时也必定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
后来,她的身影逐渐在空中淡化,一点点的消失在少年的眼前,他浑身僵硬着有些无措的看着老人,意识陷入黑暗之前,似乎听到她苍老的声音传来。
“记住慕容九,别忘了她。”
睁开眼睛,依旧是梦中的雕花古床,他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雾蒙蒙的,还回响着微微的低泣声,四周挂满了孝布,白花花的一片,刺的人眼睛疼。
哭泣声就裹在外头传进来的寒风之中,尖锐而诡异。
少年撑着坐起身,看到了手侧边跪着的那位小姑娘,梳着发髻,一副十五六岁的模样,她红着眼睛仰头看我,最后哭着跑了出去。
不大会,外头就涌进了一屋子的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她眼眶通红,颤抖着手将满脸疑惑的少年扶起来。
他不大记得这个老妇人是谁,就连那个小姑娘的名子玉霜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玉霜说他是李家的三公子,名叫李琼风,取自我与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自小体弱多病,下头还有六个兄弟姊妹。
每一日,李琼风都会靠在槐树下头,手里捧着桃子,听她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以前那些事,三岁习文,四岁习武,是所有孩子里最机灵的。
生于乱世,阴阳颠倒百鬼夜行,李琼风成年之后跟着父亲打了两次仗,父亲战死了……
时常听着听着,他就会啃一口桃子,再笑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将功成万骨枯,清政府摇摇欲坠,孙中山是将,踏着这万生枯骨去革命,而这枯骨之中自然有我父亲。
至于李琼风这名字,实在算不上吉利,无论是乘风归去还是琼楼玉宇,都孤单极了。
日子过得很乏味,他每天重复着吃药吃桃子,再听玉霜喋喋不休的生活,直到一个月之后,李老太太说是为了冲喜,找了方圆几十里地内所有的富商和其妻女来府相聚,李琼风穿着月牙色的长袍坐在门口,临风不语,静笑着,手里捧着桃子,看他们端着礼物过来讨好谄媚。
真是无趣啊……
后来,宴会到了一半,突然混进来了一个和尚,个子高高的,眉眼见漾满了笑意,看起来实在没有书本中的清高,他走路轻飘飘的,甚至还有些微微摇晃,既然是喜事,和尚过来讨点素斋也是正常,门口的小斯也怕拦住他冲撞了神佛,索性请他进来。
却不想那和尚,晃着走到李琼风面前,眯着眼睛嘻嘻一笑,伸出一只手点在了他的眉心,随即开口:
“李三公子,活不长了。”
旁边的玉霜听见这句话,当时不乐意了,拿起身后的拖布杆就对着和尚的屁股打了下去,和尚笑嘻嘻的闪了几下,那模样真是不像个出家人。
管家李荣瞧见了,皱了皱眉,生于乱世不少人都装成和尚出来讨吃的,显然眼前这个人也被当成骗子,找了几个打手,大头的名叫虎二,原本是城东莫家的,后来莫家出了事儿就被李夫人买了回来。
他模样凶神恶煞的,身上的肌肉块狰狞极了,只听人说,当时莫家满门上下出了不少古怪的事儿,全都死了,可只有虎二活了下来。
和尚眼睛看了一眼虎二,皱皱眉,随后边摇头边咂舌“这府里阴气这么重,你身上又都是戾气,实在不吉利。”
虎二一听这话,摆明了和尚是要断自己的财路,看都不看撸着袖子就要往上扑,所有打手也一拥而上,可风卷云涌之间,脚下的沙粒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掀上了天,四处乱飞,有些打在脸上都能划出个口子来。
和尚站定中间,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似乎在默默念着什么,飞沙走石之间所有人都近不了身,那些刀枪棍棒也被狂风卷的似乎乱飞。
“慢着。”
李老太太从后头走来,眼睛看着和尚唇畔带笑,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大师好。”
那和尚嘿嘿一乐,打量了李老太太一眼,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随即摆摆手:
“无妨无妨,不过……李家闹鬼,要出大事。”
李老太太皱眉,眼底的神色却晃了晃,最后勾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李家这么多年一只本分守礼,也没什么大事,大师恐怕严重了。”
李琼风坐在一旁,靠在木门上,仰头看着那和尚眼睛严肃的盯着眼前的李老太太,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些许邪气,突然想起和尚刚才说的话:“李三公子活不长了”
他暗暗皱皱眉,一步上前,不知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