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双眼睛里面透出的光芒给拂得有些心虚,不耐地别过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秦永患了心脏病。”沉默了很久,他才说出后面的话,“一直拖着身子拍完了《华灯孽》,可是现在再也熬不住了。我希望能够找到一颗健全的心脏救救他。我从医生那里打听到了,做换新手术对捐心者没有任何影响,只要机体健全,完全可以使两个人都相安无事。秦永只要度过了这次难关,他就不会再出现在娱乐圈了,到时候……我会全心全意地对你好。”
他的意思是,他急需柳希然那颗健全的心。
“好的。”
柳希然说“好的”。
他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不知道是傻,还是的的确确被他最后的条件给吸引了。
果然,秦永说得没错,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其实心机已经练到了顶峰。
他肯定想着,没了秦永,自己就会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简直是做梦!
眼前的灯光蓦地增强,愠怒的人下意识地抬起手护住了双眼。
突然而来的光芒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还是本能地缓缓松开了手,尽量让自己尽快适应它。
然而眼前还未彻底清明的时候,一阵刺鼻的腥味就在周围蔓延了开来。
灼眼的手术灯光肆无忌惮地绽放着,如巨大莲蓬的手术灯下面赫然招著地躺着一具……不,不能将他比喻为尸体,因为那个被开膛破肚的人,还插着氧气。他还有气息。
而那个被开膛破肚的人,正是那个令季楠讨厌不已的少年。
只是,胸面前的那个大窟窿实在是恐怖得甚,殷红的鲜血如同流水一样潺潺溢出,就好像……就好像一个冒着红色液体的温泉。
终于,他被自己所见到的画面给吓到了,惊惧地后退着,在后背抵在冰冷墙壁的那一刻,白色的空间如同黑洞一样猛然旋转。
天旋地转着,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预兆。
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破旧的楼房中,地面是漆黑的,空气中还夹杂着异样的味道。
那颗心还停留在片刻前的手术室,可是眼下的情况还是不容他忽略。
迈开双腿试探性地前行着,不出几步,视线就被前方废旧大厅中的一幕给震惊了。
——躺在那冰凉水泥面上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那双掌握了无数人命运的手此刻正如同两只被豆浆浸泡过了的油条,软趴趴地垂在身侧。虽然羽绒服的颜色暗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手腕周围的那几滩血迹可不是白流的。
不远处,躺着的正是之前还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少年。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会儿他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恐怖了。可是刚缝合不久的鲜嫩皮肉还是被粗糙的力道给撕裂了,刺目的血液沾满了他的病服。
鲜艳的红,宛若盛开在冰雪之中的红梅。
那张脸苍白如纸,可饶是如此,神色却是淡然如水。
仿佛天生不知道疼痛为何物。
大脑如同被铁锤重重地敲击了一顿那样,季楠站在这边痛苦地抱头蹲下了身子,待到阵痛过去之后,他才真正地想起,想起那段往事。
猛地抬眼望向那边,正好见到秦永抱着自己的头砸向地面的情景。
然后,一道响亮的颅脑触地声传来,宛若一道无形的疾风,将他刮得后退了好几步。
后面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被秦永那个王八蛋砸了脑袋后,意识就迅速地涣散了,连睁开眼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一眼都是困难。
因为……记忆中,此刻他所能看见的,除了血糊糊的一片,再无旁的。
眼眶有些泛酸,季楠踉跄着从地上爬起,他知道接下来秦永那个混账会点燃散布在房间内的天然气气体,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来到了柳希然的身旁,二话不说地就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
可是。
就在他将柳希然搂在怀里的那一刻,一道滚烫的热流倏地从柳希然的胸腔内蹿出。
转而凝聚成一道巨大的火舌,毫不留情地向他袭来,将他吞噬殆尽。
“希然——”
季楠几乎是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几近呐喊的叫法令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做梦了……
该死的,这样的梦究竟做过多少次了?
不对,应该说,打重生后,除了开始的那半个月会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这段日子下来,那段黑暗的记忆几乎已经被他强行抛却了。
因为睡得安稳,所以内心的负罪感就渐渐晕开了。
可是今天晚上他因之前喝多了而不停地呕吐的时候,那个孩子用颤抖的双手替他顺抚着后背所激荡起的记忆,再次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
果然,柳希然是他的劫。
不然,他也不会在梦里都无法将他抓住。
☆、第十六个故事
被那个噩梦给折磨了几个小时之后,季楠顶着太阳穴的剧痛终于在四点左右睡了过去。
刚到七点,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