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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再想起当年事,还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倾竺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神色凄凉。
墨涟坐在他身边,小心道,“倾竺,这么多年,你对主人,真的就只有憎恨么。”
倾竺听了,一声嗤笑,“我若恨他,怎会助他夺位。”
“那你为何?”墨涟有些不懂了。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大哥的死,是另有原因的。”倾竺接收到墨涟疑问的目光,他微微一叹,“我恨的是自己,一直都是。”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我有什么理由憎恨二哥。”
“你……一早就知道?”墨涟有些惊讶,“是主人告诉你的?”
倾竺摇摇头,随后他站起身,走向了月泠泉。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告诉过我。”他回过头来,对着墨涟一笑,“你可知,我是怎么知道的。”
墨涟看着他,没说话。
倾竺道,“就在他打碎我大哥尸身的时候,我是恨极了他的,我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顿了顿,倾竺闭了闭眼,“可就在那天,我来明月涯,祭祀大哥的时候,我看见他了。”
“就在这儿,”倾竺一指身旁地面,“他就坐在这儿,我看见,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历练1
昆仑岛中的湖心巨石上,两道人影相互依偎,却显悲凉。
沐湮紧紧的抿着唇角,为那一段忧伤的故事默默哀悼。
成曦搂他入怀,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许久的沉默,终于还是被沐湮轻声打破。
“蚀念贸然行刺的原因,真的仅仅是因为身患恶疾么。”
成曦微扯了嘴角,“先狼王,是个极其自私狭隘之人,大哥自知命不久矣,只是想在最后,为我和倾竺谋一条出路。”
沐湮听了,他看着成曦,不再继续追问,只是叹了一声,“蚀念的事,我不能妄加评论,可你与倾竺……如今你已经是狼主,还有什么顾忌,为何不与他说清呢。”
“倾竺自幼就与蚀念十分亲近,在他心里,大哥是如兄如父般的存在。”成曦说着,眉宇间早已失了于帝王的英武,“不论事实如何,蚀念都是死在我手里。我陨了他的性命,碎了他的尸身,又能以什么样的理由向倾竺解释。”
“可他曾助你夺位。也许……”
“没有也许。”成曦柔声打断,“沐湮,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倾竺不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我登基那天,他就与我说,从今起,我是君,他是臣,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其他的关系了。”
沐湮无言了。成曦话已至此,他又怎么才能扭转这持续了如此之久的僵局。
现如今,距离蚀念逝去,已过去了几百年。
那段过去对于成曦来说,也许悲伤早已麻木,更多的还是无奈。
为了得到狼王的信任,他亲手打碎了蚀念的尸身。可这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那个自私而又狠毒的父亲,也许从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谁,只是成曦既然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他若不做出一番姿态,怎能让手下众臣向他继续尽忠。
象征性的一番封官加爵,成曦虽得高位,却是日日如坐针毡。
蚀念的气息总是挥之不散,就连梦中都难以安稳。
对复仇的渴望,对大哥的歉疚,让他的精神数度悬在崩溃边缘。
那段时间,成曦经常会用烈酒麻痹自己。而关于这点,墨涟的感触最深。
成曦的酒后真言,每次听着都会令他心痛不已。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成曦心里,究竟有多少难以磨灭的伤痕。
他对倾竺的疼爱,丝毫不逊于沐湮对沐临的关怀,只因蚀念的离世,他才不得不将这一切苦苦掩藏。
今日明月涯下的短短一叙,墨涟才知倾竺心里,也如成曦一样,被悔恨和自责所纠缠。
“倾竺,你们之间的事我本不该置喙,”墨涟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一切的原委,为何还要如此伤人伤己啊。”
倾竺面色嫣红,方才的醉意依旧未散,他闭眼,自嘲一笑,“墨涟,我是个罪人。”
“我保不住大哥,还害得二哥被迫承受那些他本不该承受的一切,而今,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帮助他,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叫他一声二哥。这是我欠的债,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可主人一直以为你是恨他的……”想着成曦的过去,墨涟痛心道,“倾竺,这不值得啊!!”
“值不值得又能代表什么呢。”倾竺俯身坐在了地上,“反正,我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倾竺……”
“大哥不在了,而就算是过了这么久,我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二哥。只能是屈身为人臣,尽力的辅佐他就是了。”
墨涟苦涩的摇着头,刚想说话,抬头忽然看见倾竺放大的脸。
“你……怎么?”
倾竺收了寂寞的表情,凑到墨涟身边,笑的慵懒,“话虽是这么说,不过这些事,只准你一人知道,如果你敢告诉旁人,那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