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痴愣愣的看着我,“你真的很像,连神情也像。”然后他低下头,再仔细的看着我,我俩的鼻子尖几乎顶在了一起。
好一会之后,他的眼神似乎迷离了起来,头一歪,埋进我的肩膀,脸颊贴着我的耳鬓,轻轻摩挲,好像格桑花还是小狗时候,那撒娇的动作。
我现在顾不得他的撒娇,我只感觉到我被他抓着的手松了。
我的一只手脱出了他的掌握,手够到床边地上我的袍子一角,一拉一抖,丢在袍子上的弓被带动飞了起来,我伸手抄住,顺势一弓砸在了少年头上。
“啊!”少年惨叫一声,捂着头跳起来,“你,你打我?”我看见他手指缝里有血渗出来。
“打的就是你。”我也从床上跳起来,伸手从箭囊里抽取一支白羽箭,开弓搭箭,箭尖直指少年咽喉,“我虽然瘦,但我也是吐蕃的勇士,你要不要试试我的箭法。”我作势要放箭。
“别动,别动,别乱动。”少年一叠连声的说道,“我不是什么歹徒,我是皇帝派来接引太子进京的。”
“骗人!”我说。
“有圣旨为证。”他说。
“拿出来。”我喝道,“别耍什么花招,只要你乱动一动,我就让你喉咙上多个窟窿出气。”
“好,好,知道了。”见我如此谨慎,他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拿出一卷明黄色绸缎,“呐,你看。”
“转过身去。”我没接他那个圣旨,因为拿过来也看不懂,我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然后一弓把子敲在他脖子后面。
“呃!”少年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我这才放下弓,捡起袍子穿上,然后再拿起他掉在地上的那个圣旨,揪着那少年的脖领子将他拖出了屋。
……
圣旨经白玛公主确认之后证实是真的,这少年还真是中原皇帝派来的,于是在后面的路上,这少年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央金,你是高原上的狐狸变的不是?”少年问我。少年名叫龙月。
“我看你才像是中原的狐狸变的。”杰布催马将他挤开,“你没事总围着央金转什么?”杰布和龙月一见面就很看对方不顺眼。
“我高兴围着谁转就围着谁转。”龙月说道。
“你高兴?告诉你,央金可是我吐蕃的差巴,是我杰布的亲卫。”为了证实他的权威,杰布命令我道:“央金,把袍子脱了。”
我很配合的毫不迟疑的脱了袍子。
“再穿上。”杰布又命令道。
我迅速穿上。
“再脱了。”
脱。
“再穿上。”
穿。
杰布得意洋洋的看着龙月,鼻子里直哼哼。
龙月回以轻蔑的目光,“幼稚!”
气得杰布额头上青筋暴跳。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在口头上击败对方,于是对我一指,“央金,你来说。”
我点了点头。
问龙月,“你几岁?”
“十八。”龙月说道。
“我十七。”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龙月,“我十七,你十八,你觉得谁幼稚?”
“你,你才只有十七?”龙月愕然。
“他老婆都有两个了,儿女也有两个了。厚厚厚厚!”杰布学着我的样子笑着,对我一挥手,“走,央金,跟我去前边转转,别理这个小屁孩了。”
我催马跟上杰布,回头看了一眼龙月,那小屁孩脸色很难看,好像打击很沉重。而他额头被我砸了一弓的伤口结着血痂。在将来那里或许会留下一道疤,在他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
……
白玛公主说的很对。再有人来扒我袍子时,离京城就近了。
果然,就在龙月出现后的第五天上,我们到达了京城。这一天正是中原的夏至。
从吐蕃历的春节过去第三天出发,走到中原的夏至这一天,我们一路上走了足足小半个年头。
这一天天气很好,很晴朗,阳光又不是很烤人,有微风轻轻的吹着,时不时的还会有一小片云彩飘过投下阴凉。
“那是十里亭,皇帝率领百官在那里迎接太子和公主了。”龙月指向不远处,对白玛和杰布说。然后他看向我,他的目光让我想到一头小狼,犹豫着要不要冒险,在狼王的口中将一只猎物抢走的模样。
这几天他就一直是这幅神气。我不去搭理这个古怪的少年,看向前方。那里站着一大片的人,距离尚不足以让我们看清那边人的长相,只看到站在最前面的一抹在阳光下闪亮耀目的明黄色。
“总算是到了!”杰布开心的说道,挥手示意继续前行。
白玛公主却说:“先等等。”
她将我叫过去,取出一条洁白的哈达交给我,说:“央金,去,跳起我们的锅庄,走在最前面,去将哈达献给中原的皇帝。”
“是。”我脱下身上的铠甲,将袍子在腰间扎紧,双手捧起了哈达。
五百名热芭的鼓点敲出欢快的节奏,唱起代表幸福和快乐的歌谣。“阿妈不拉牙耶……,伊娃组来耶……”
我在鼓点与歌声的伴奏下,迈开欢快的舞步,跳起了锅庄,一路跳向那一抹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