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侍童听闻楼至懿旨,连忙停住凤辇垂手侍立,为首朱寒上前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楼至笑道:“自己掉了东西却不知道?还不去拾回来给我瞧瞧。”朱寒听闻此言眼圈一红,却不知如何谢恩,连忙小跑两步追了那卷册回来奉在楼至手中。
楼至展卷一阅,只见却是一副山水行乐图,画中之人似是一对父子,楼至瞧着此物十分眼熟,倏忽想起原是待嫁之时隐居在宫无后家中所见之物,便把那朱寒细看了两眼笑道:“前面那宫室十分小巧精致,不是竟是谁的居所呢?”
朱寒见皇后问话,连忙躬身答道:“这原是前朝一位太妃的居所,因本朝不立后宫制度,圣上厉行节俭,是以将这片宫室都改做下房。”
楼至闻言笑道:“午间暑热,我坐凤辇不耐烦,你带我到有阴凉的地方略坐坐再走,旁人留下伺候便罢。”说罢扶了朱寒的手往下房走去。
两人行至花荫之下,朱寒连忙将衣袖掸了掸回廊,复又将随身的中宫仪仗之中明黄圆座摆放整齐了,方才扶着楼至缓缓坐了。
楼至抬头端详了朱寒的容貌人品一会儿,倒把朱寒看得不好意思,含羞低了头不言语,却听得楼至笑道:“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朱寒闻言,心中还道是宫无后已将自己身世和盘托出,连忙跪在楼至膝下道:“公子原来已将奴才的事情回明白了……都是朱寒不济事,拖累了公子和娘娘……”
楼至见他心地单纯,不由怜惜地将他搀扶起来道:“如今我已经抬举他做了中宫黄门令,与那古陵逝烟是比肩同僚,想那大宗师近日断然不会难为你,如今既然你我有缘相见,我自然为你绸缪此事,只是你如今还是粗使侍童,恐怕要将你弄进皇后闺阁并不容易,容我想想办法,与无后商议此事再说可好?”
朱寒听闻此言忍不住滚下泪来,从小家破人亡流落烟都,只有服侍宫无后那几年曾有过一丝温暖,如今听闻贵人愿意襄助自己跳出火坑,如何不欣喜雀跃,一面心下感念这位皇后娘娘果然如同宫无后所说一般,不但容貌举世无双,性情更是温柔善良。
一时间两人商议已毕,楼至方扶着朱寒的手臂返回凤辇,四个侍童健步如飞,不出片刻便来在上书房之外,却见宫无后依旧侍立学房门口,见了他们一行人彼此倒是一怔,宫无后趋步上前问了安,一面把朱寒深看了两眼,朱寒亦抬眼点头一笑,便别过脸去躬身告退,与其他三个粗使侍童一齐退了下去。
楼至上前扶住宫无后的手臂步上尚书房的御阶,一面在他耳边低声道:“是个齐全的孩子,倒好整齐标致的模样,只怕将来大了,倒要将你比下去呢……”
宫无后听闻此言,便知楼至已经认出朱寒,便顺势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娘娘开恩罢……”楼至点头道:“这是自然,他模样性情原与你有些相似,我心中着实喜爱,少不得寻个由头将你二人安排在一处,也不枉你服侍我一回的情谊。”
宫无后听闻此言,心中大石落地,不由十分欣喜,说话之间两人来在上书房门前,宫无后正欲传旨,却见楼至打个嘘声道:“不急,且等等再说。”说罢倾身附耳在窗棂之上,侧耳倾听内中动静。
却听得内中质辛的声音哽咽道:“缎师父,我……母后还等我用午膳呢……”一旁另一个稍微年长的童声亦劝道:“缎师父容禀,太子年幼体虚,当日学生曾在潜邸盘桓几日,太子殿下饮食最和适宜,且都是皇后娘娘亲自调理的,如今时日将至,若还不下了学房,只怕娘娘怪罪下来,太傅岂不是要领罪中宫。”
楼至听到此处心下疑惑,那少年的声音分明就是前些日子来到自己盟主府门前迎迓质辛的缎十九郎,怎的如今却称呼缎君衡为师父,又尊称官讳,却不以父子相称,宫无后侍立一旁见他疑惑,方低声回道:“这便是缎大人课子严厉的地方,他因常说自己与小缎相公虽是父子血亲,只是圣驾面前却同殿称臣,若彼此之间分出阶级,倒显得对圣上不恭敬,因此在宫中与自己的孩儿依旧以师生相称。”
楼至听闻此言,心下倒生出几分敬重之意道:“当年我在闺中便久闻缎君衡大名,果然他是个有身份有见识、知书识礼的国士无双,只是心存天理,却不近人情……”想到此处,便不登堂入室,继续门外偷听那缎君衡如何决断。
却听得一个温文之声不紧不慢说道:“不妨事,如今天气暑热,原该从先民旧俗,行饔飧规矩,换季之时方才克化得动,近日我观殿下脉象,隐隐燥热之意,想来一日三餐用得多些也是有的,还有一节,《孟子·滕文公上》有云……”
说到此处却听得那缎十九郎接言道:“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缎君衡含笑点头道:“十九郎近日果然进益了,还请殿下不可或忘万民稼穑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蔡邕《独断》卷下:“帝嫡妃曰皇后。”
☆、第百二十一回
戏双龙风云际会,十九郎微露贪嗔
楼至闻言点头暗赞道,原来这位缎大人倒也不是成心为难质辛,却是意欲遵循旧俗已渡换季燥热,更有一节,他竟有一手好脉息,断的出质辛体内红潮之祸,虽然未曾点破,到底察觉秋毫之末,又见那小缎相公敏而好学,十分堪陪质辛读书,不由心中转怒为喜,转身对宫无后点头道,“方才你都听见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