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池淳书自然也来过几回,甚至是池君蔓也特意登门拜访过。然而这么多人在他这屋子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希望等到的始终还是那个在夕阳暮色中嘴角含笑,一派风淡云清的人。
“先生”莫絮微微咬唇,犹豫道,“明日……”
段青宁抬眼扫他一眼,心中了然,嘴角微勾,眼底的笑意汩汩而出,晶润如星,只听着他缓缓道,“既是伤好了,明日你想去,我们也是可以去,不过……”
莫絮心中一紧,不禁急急问道,“不过什么……”
“万事都要听我的。”
他笑笑,心里兀然一松,可以与先生一起游山玩水,独处忘忧于山色之中,自然最好不过,若是能一辈子都这样……
可是,那人心里仍是装着另一人,一个不可抹去的存在。
想至此,莫絮的眼眸一黯,刚刚拉起的笑却又在不自觉中消没。
断峰崖地处烟州城护城河以南,那里山势险峻,一般来说,平常人家并不愿在此出没,怕是一不小心便会被那里不知名的毒物伤了性命。但饶是如此,却仍是有一些人对断峰崖神秘的景色心生向往,欲窥得一隅,诸如段青宁莫絮之流。
去的那一日,天空放晴,有暖暖的阳光透过树隙斑驳着散落,似能倾泄着倒入心底。虽是入了冬,但是烟州城较之北方并不算冷。段青宁自便莫絮救回一命之后,身子虽没有以前那么健朗,常常需要以饮食药汁疗养,但毕竟是多年习武,这点冷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莫絮对着手心呵出一口热气,上下揉搓着,但暖意倒是未见几分。他踩着段青宁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跟着他往深山上走,不时抬眼看着那人在暖光熏染下愈加温柔的神情,心思微动,不禁开口道,“先生不怕冷么?这山里湿冷重,先生着的这般单薄,回头怕是会生病的。”
“不碍事”段青宁笑笑,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少年。只见少年的脸被裹在一团白绒绒的狐裘中间,那被冷意染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衬得他如水般清澈的双眸波光潋滟,他莫名的心中一动,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过去将少年的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手中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微微蹙了蹙眉。
莫絮楞了楞,手上徐徐传来的温热的体温,像道暖流缓缓淌进人的心底,扰乱了一池平静的心湖。他脸上一烧,下意识把手往回收,却被那人抓的更紧。他抬眼望去,却只见得那人微蹙了眉,抿了唇,似乎颇为懊恼的模样。
“先生……”
“走吧,山顶上的景色很美,晚了怕是会错过。”
莫絮呐呐应了一声,一路上便由着那人一路拉着自己往山上走。心思却愈走愈远,眼睛久久盯着两人手掌相连的地方,莫名的心跳加速。
碰碰碰……
如擂鼓轰鸣,从未觉得这声音这般悦耳,一下一下撩击在心上,甜美却让人窒息。那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他错过了途中的风景,错过了耳边淙淙的流水声,眼里只有那人,至始至终只有那人而已。
断峰崖虽难爬,但风景总是美的。莫絮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日的晚霞,染血一般的红,带着凄迷的美,像恋人决绝的姿态。那漫天的红云连成一片,落目处,恍惚晃动成醉人的云烟,随风吹向更高远的天际……
崖边云烟环拢处,恍惚可见的是石缝中延而生长的一株白色的钺尖草,它虽名为草,实则开缀的却通体莹透的钺尖花,那花分五瓣,瓣瓣润美。这钺尖草三十年开得一花,一百年难见一株。传闻中,用钺尖花制药,可补气凝血,助人消除病根,甚至可精增功力。
莫絮先是怔了怔,眼睛却是一下不眨的看着那字烟雾中透出的花,他猛的将手自段青宁手中脱离开。段青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他倾身在地,伸手去勾山崖下那株花草。
“你做甚?快起来,这样危险。”段青宁皱眉伸手去拉他,刚刚碰到他的手臂,却听他大声惊慌道,“别动我……我快摘到了……”
莫絮眯着眼,手用力往前伸,指尖微微触碰到根部,他咬咬牙,将身子倾的更出些,段青宁心里咯噔一下,眉头锁的更深,只见他沉声道,“莫絮!别摘了!你回来!我替你摘!”
认识段青宁那么久,他似乎从未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莫絮探出去的身子顿了顿,随后却似想到什么似的复又将身子探出去,这一下,乍看过去,身子像是凌空悬在崖外。
段青宁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拉他,却在下一刻见他身子回缩,笑着仰头将花伸在他面前。明眸皓齿,款款而笑,那笑容干净纯粹的像是晨夕的朝露,润出人心底越纯美的地域,莫名的想要留住,想要去呵护。
心动
“先生”莫絮将手中的钺尖草送至段青宁面前,示意他接着,而后一边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一边笑道,“今日得了这钺尖草,先生你的病便可痊愈了,以后便不用再日日吃药,我看先生……”
“你天天嚷着要来这断峰崖便是为了这株钺尖草?”段青宁眉头紧锁,连带着话音也比平时要低沉许多,自有威严不煊而带。
莫絮心里一跳,莫不是先生觉得我多管闲事?往日让他喝药,他已是千般不愿,如今定是恼了。这样想着,心底翻涌上一阵委屈,那苦涩的心绪似潮水般汹涌而上,几近将他湮灭。
他禁不住往后紧退两步,却是不想,身后便是那万丈悬崖,脚下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