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态百生,却又清婉若莲。
段青宁见惯世间百态,自然对此不以为奇,却不知莫絮自小便未涉及这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般美的事物落在眼底,有那么一瞬,竟让他移不开眼。然而心中所想却是——男子果真难及女子,虽然如今男风盛行,然而每家都当以续继香火为己任。眼眸里的光华渐渐暗去,不知道先生是不是也在乎这些?
段青宁随意坐看着,脸上虽是声色未动,心下却是心思百转,他只知莫絮性子纯良,却万万未料到今日他邀自己来临水阁是真真为了欣赏歌舞。看着少年呆愣的神色,他不自觉皱紧了眉,当即便开口道,“我们回去吧,你爹不是还为你宴请了客人么?”
“不行!”花了那么多钱,若是现在回去便更加不值了。莫絮看着段青宁愈加冷沉的表情,心里发憟,立即软声道,“先生……我是说……恩……这么早回去,不是浪费了我对你的一番心意?”
莫絮拿起桌上的酒壶一边倾身为段青宁倒酒,一边故作不在乎的笑道,“前些日子,学生不知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先生,竟让先生恼的连学生的面也不见了……”
“莫絮……”段青宁伸手按上他倒酒的手,微微皱眉,道,“你……可是在埋怨我?”
手上的温度在那一瞬间变的灼人,他紧了紧握着酒壶的手,却莫名的贪恋上上面的温暖。莫絮张了张口,却一字也未说。
“别担心……”段青宁顺势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语道,“有我在,我不会让莫家出事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样的一句话,最是平常不过,但是不知道为何,只要是由段青宁说出来的,莫絮便会觉得很安心,仿佛有了段青宁在,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
“先生不躲我了?”这句话,他问的艰涩,眼角微红,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似的。
段青宁轻叹一声,挥手挥退舞姬,取过酒壶满满倒上一杯后,缓缓推至莫絮面前,犹豫了下,这才道,“你学业未完,衣钵未接,此后,我自当尽心教导你,不遗余力。”一句话,段青宁说的婉转,言下之意却是将先生与学生的身份划分的清清楚楚。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它流动的那般缓慢,他的心却却因为这句话而滴血般的疼。
目光寸寸下移,莫絮怔怔望着。杯中酒清澈见底,粼粼幽光微微转动,恍惚照出少年略微苍白的神色。那般脆弱无助,仿佛只要一动,便会即刻消散在风中。
他低低一笑……
何苦执着,何必执着……
断情酒,烧心如刀,痴情泪,画心难得。从来便是痴心妄想,不过是骗自己,那人对自己始终是不同的,如今却又如何?他总是残忍的先让人尝试甘甜,然后再一次次的,让人割心洒泪。
“莫絮……”心如剜刀割刺,段青宁怜惜的看着少年被激的咳嗽起来,“我只是想,对你公平点……”
“公平?何谓公平?”莫絮拉扯开嘴角轻轻一笑,颤着身子站起,“今日这场宴席,根本就不是你我和好的机会,但是它让我真真切切的看清自己有多难堪有多丑陋有多低贱!!!”
“我不相信,你不懂……这么久以来,我对你的心思,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不是么?”
“今日你一句话便将我所有的幻想打碎!为什么你不走,你明明知道我要你遵守的诺言只是我束缚你的方式……你可以回去找你的御儿,你心心念念的不正是他么?”
“莫絮,我并非这个意思,你听我说……”段青宁站起来,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神色忧虑。
“我累了,真的好累……”说完,他颤着手用力推开段青宁,劈手便夺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顺着喉管一路烧下去,混着泪水的咸湿,他禁不住轻咳起来,却执着的与段青宁隔开一段距离。
手腕翻下,指尖微光流转,杯中酒一滴不剩,他咯咯低笑着,身影晃动。“谢谢你不让我再接受这种施舍……”
祸事
莫絮动了动,脖颈上的钝痛袭来,微带酸涩。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后颈,纤眉微皱,舒展开来的是一片倦色。睫羽颤了颤,他睁开眼,头顶上白色的纱帐悬落于前,微风拂过,只是细微的浮动。
屋子里点了灯,只是微弱。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甚至有些疼。有些的吃力的将上身撑起,他用微带着凉意的指尖触上额角轻轻揉搓着,眼光在四周打了个圈,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洞阁,倒像是一间普通的客房。
撂开被子,他踩着虚软的步子走下床。身子里有种被抽空的感觉,如大病初愈,全无半点力气。走到木桌旁的时候,他的步履已有些松垮,幸而有桌沿供他及时攀附着,否则只怕在那一刻已经跌落在地。
屋外是黑漆漆一片,他眯眼望去,只能看到房门处两个魁梧的身影紧紧的守在他房门前。他单手敲了敲头,只欲将头中的昏沉打散。脑子交错了许许多多画面一闪而过,他一点点的从头开始回忆……
临水阁,段青宁,生辰之礼,歌舞,喝酒,决裂……破碎的记忆一点点的回拢,心一次次的被灼伤。莫絮紧了眉头,似乎再不愿去回忆,然而记忆拉扯,吸附着他顺着光源溯流而上。他唯记得,当时他心伤难耐,遂而发下狠话,要段青宁离开,远远的走离他的视线,最好便是这辈子再也不要出现……
情绪颠簸着来至临口,不可抑制的宣泄而出,虽然有那么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