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的时候，穆峥抬眼，唇角仍是个微笑的弧度，用寻常那种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们分手吧。”
裴昭闻刹那间抬起头，深黑的瞳孔微微扩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然而穆峥只是一笑，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裴昭闻浑身僵硬，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脑海中一片空白。
吃完早饭后，他们分手了。
☆、过往
穆峥走了，什么都没带。他多少有些衣服放在这儿，如今也是什么都不要了。
裴昭闻沉默地坐在餐桌旁，只觉这一天的开始极其不真实。
然而生活还是要继续，他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上班去。
他刚结束了一个案子，大获全胜，这会儿到了事务所也没什么可忙。索性翻出过往的卷宗来看，然而坐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裴昭闻抹了把脸，冷漠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疲惫的情绪。
隔壁安律师叼着牛奶瞄了瞄他，好奇道：“失眠了？”
裴昭闻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没法告诉别人，不是失眠，是失恋。
——毕竟他们连恋人都不是。
裴昭闻至今也不明白，他和穆峥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
两人正式有交集是在他研二的时候，穆峥大四，计算机院和法学院一块儿办了个联谊，法学院人少，他是被同一个导师手底下带的师妹拉过去凑数的，据说是要靠他拉高法学院男生的平均颜值。
但其实他第一次见到穆峥是在更久之前。
他跟着导师开完会回学校，半路上导师差他去取落在会议室的文件。他跑了一趟，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回系里的路上有一段非常荒僻的路程，路灯昏暗，道路两旁是阴森森的树林，入夜后基本看不到人。
然而，他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几个男生恶狠狠的骂声。
裴昭闻皱了皱眉，脚步便有些迟疑，站了会儿，终究是转身循着声音找过去。
树林出口的地方，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围着中间一人，为首那人正嚣张地指着被他们包围的人放狠话。
裴昭闻见着这场面，怕出事，走近几步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对面的人全都看过来，顿时有人骂道：“你谁？别他妈多管闲事！”
裴昭闻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冷冷道：“打架？你们哪个系的？”
他的长相偏严肃，行事沉稳镇定，身量又很高，声音低沉带点磁性的沙哑，此时灯光又不甚明亮，装成老师也颇能唬人。
其中几个人有些怵了，为首那男生却嘲讽地嗤笑一声，全然不把他当回事。
正在这时，中间的人动了动，那男生以为他想走，立刻上前几步，骂道：“你他妈——啊——”话音未落，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已直冲云霄。
那一瞬，裴昭闻仿佛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掩盖下，极细微的骨裂声。
男生捂着鼻子缓慢弓下身，卧倒在地上，不断地发出痛苦的□□。
剩下的人震惊过后顿时怒了，齐齐冲了上去，骂骂咧咧：“我操——”
裴昭闻心下一沉，已经准备先上去救人。
然而，再次出乎他的意料，被围攻的人身手非常利落。先前他出的那一拳就极快，裴昭闻只以为是趁着旁人没注意才轻易得手，这会儿看清了他格斗的架势，才惊觉这人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那人微微躬身，出拳又快又狠，长腿横扫过去，对面的人顿时倒飞出三四米。
裴昭闻悚然一惊，只觉这下真要坏了。
片刻的工夫，战斗结束，地上躺了一片□□怒骂的人，只有中间那人稳稳站着，还抬头朝他摆了摆手。
裴昭闻无意识地上前一步：“你……”
那个人始终没有开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身上衬衣西裤半点不乱，显得格外斯文有礼。裴昭闻看到他似乎是朝自己笑了笑，然后便走了。
转身的刹那，裴昭闻依稀看到了那人嘴角的一块淤青痕迹。
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看着那人挺拔修长的背影逐渐没入黑暗之中，只觉今晚简直莫名奇妙。
他拨了120便离开了，过后也没人来找他问询当时的情况，更没听见学校有什么通报的消息，这件事便被他忘在脑后。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黄昏，篮球场上，临时组成的比赛队伍中，他看到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背影，才又想起那一夜的腥风血雨。
那人朝他笑了笑，眼神温和而饶有兴味，显然是认出了他。
裴昭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违和感。
那个人篮球打得很好，三分投得非常漂亮，裴昭闻曾经是校篮球队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技术不输于他。
临时球友，连名字都不知道，过后那人请了他一瓶饮料，就此没了下文。
裴昭闻完全没想到会在联谊会上再见到他，计算机院是出了名的技术宅聚集地，很难想象能出个身手那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