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好一点吧,蒲南。”我轻声说,“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他斜睨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框着我,嘴角微笑着——他是从来不做这种诡异表情的,他同我不一样,向来不会虚伪掩盖自己的表情。
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没有的。
事实就只这样,我背叛了他,彻彻底底的,并且用他换了些好东西,至少是对自己前途有用处的好东西。
“都过去了,蒲南,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所以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他冰冷的笑着,冰冷的下着定义。
“……”
“一切都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夹着的烟手上青筋凸出来,眼睛瞪得近乎将眼球瞪出来一般的用力,“你出卖了我!出卖了爱情!你无耻!你下 贱!你竟然敢为了一点点钱抛弃我,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人抛弃!”他几乎可以说是尖叫了,声音沙哑而又凄厉,他甩掉了自己手中的烟,哆嗦着,仿佛无法控制自己行为似的颤抖着,他用手来捂着自己的嘴巴,又似乎是想要去揪自己的头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不知道他说了多少个“我恨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已经是喊破了嗓子的吼叫,他站起来,伸手想要抓住我,却被圆椅绊倒,他扑在地上浑身抖动的如同心脏病人发病,从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睛却仇恨的瞪着我,一直瞪着,要把我瞪进十八层地狱一样。
我身后的门被大力打开,嘭的一下,擦过我的后背,带来火辣辣的痛,
跟着鱼贯而入的是医护,我被挤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给他注射镇定剂,看着他自始至终的瞪视我的眼睛缓缓的闭上,看着他太太表情冰冷的侧面。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任何人都没有责任,只有我朱泊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尽管我没有拿过朱家一分钱,他却如此误会我。
等到蒲南真正安静下来,他的太太走到我面前,依旧保持着那种端庄的礼貌,“蒲南需要休息,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朱先生请回吧。”
我梦游一般的走出那个房间,脚底虚浮着,坐在客厅沙发的于临安见到我出来,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到我面前,十分焦急的询问:“你没事吧?”
我看他一眼,笑了:“能有什么事。”我看看腕表,又笑了:“时间不早,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车子里都是沉默的,于临安开着车,间或小心的看着我,我谈随手挑了张碟子推进播放机里,印象里缓缓流泻出日本女歌手沧桑的嗓音。
“什么歌?”我问。
他分神看我一眼,“不知道,是同学从网上下载来的,似乎是日本娱乐节目上的。”
“哦。”我笑笑,“晚上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吧。”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拉面馆,据于临安说是这一代的特色,所以人也格外多,在那张油腻腻的桌子上坐着,身边挤满了同我们一样等待的人,我扫了一眼正在排队拿面的于临安,却忽然有点真的迷惑了。
倒并非是因为他这种少爷竟平民化的喜欢挤到小吃店,只是突然想起当我从那扇门出来时,他脸上的表情让我迷惑,我以为他至少是会有些隐藏的生气的,毕竟没有人会真的毫无芥蒂允许他所喜欢的人却急切的牵挂另一个。他为我竟卑微如此。
不可否认,我是渴望被人如此对待的,他对我来说,无疑是百年难遇的宝贝,同样不可否认,我这样絮絮叨叨的,反复斟酌着他对我的小心甚微,是带着些可悲心态的。
因为不曾得到过这样的东西,所以才要不断的询问……以防止自己过于沉沦,到头来却发现一切皆梦,虽然是煽情的,也总比绝望来的好。
面端上来,我吃的漫不经心,我想此刻不该是想于临安的,至少我该多想想蒲南,如今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这跟我有很大关系——只是我实在也做不了什么了。
将面打扫干净,重新坐进车里的时候,于临安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手握方向盘,深深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你已经放下他了吧?”他问,语音却有些颤抖的不确定。
“我没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
“谁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这也并不全是你的责任。”他说。
“……”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他忽然转了口气,侧首过来看我,带着点嘲笑和讥讽:“你不是一直都很厉害,从来不需要帮助的么?现在是怎么了?内疚还是后悔?还是要来求我再帮帮忙,让蒲家的人都接受你?”
我是没想过,他也能说几句刻薄话的,在我的印象中,尽管他有些脾气,却始终同小白兔这样无害的小动物似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胁能力。也或许我看错了他,我只看到他的一面而已——人本来就是多面生物。
我叹了口气,实在有点不想同于临安做口舌上的角斗,我将头靠在车窗上,没有掌握好力度,咚的一声,竟磕到了车窗上,这一声十分沉闷,如同这充满着冷气的车外的天气,闷热而让人难以呼吸。
“我这个人,如你所见,脾气并不见得有多好,虽然自己足够养活自己,又总是做着些不切实际的一夜暴富梦,”我看他一眼,笑了笑,“我这种人,你真的喜欢?还是你有些什么其他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