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一阵沉默,他唇线紧抿随即颤抖得划开一条线,“他很早就学会走路。小时很乖巧,爱粘人,软软得叫你一声哥哥,粘得你不忍心扔下他。他摇晃大脑袋总爱跟在我和大哥屁股后面转,像条小尾巴,甩也甩不掉。我喜欢捉弄他,有一次他粘着我玩躲猫猫,我嫌他麻烦就一个人先偷偷溜走,小家伙居然呆在大院的木箱里整整一个下午。晚上我和朋友看了场电影回来,家里人说弟弟失踪,急得想报警,我知道惹了大祸。好不容易才在大院的木箱里找到他,他居然睡熟了,我以为他死了,哭得比我爸用木棍打我时还凶。除了我就是跟我大哥最亲,人家都说小家伙长得跟大哥最像,苏阎特别喜欢他,常带他出去玩。碰上小阗要没人照顾,他跟女朋友约会都带上他,所以他和大哥感情最深。直到小阗六岁生日那天,我大哥出事,从此那孩子变了不少。几乎也是在那一天起,他开始做噩梦。”
魏长暮从不知道小鬼有这么可爱,看苏阔无限怀念,也不忍动容,“你放心。现在我每晚用催眠基本能稳住他的病情。不过我们若是能知道他噩梦的源头对他的病更有帮助。”
苏阔沉着声,没接话。
“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别让他知道。我怕苏阗想不开。”
“这事我自有分寸。”
“长暮,别让苏阗死。我爸妈恐怕再经不住一次丧子之痛了。”一想到备受摧残的父母,苏阔这心里就更堵得慌。愧疚和无尽的痛苦像小虫啃噬折磨他的心,他仍絮絮叨叨,但说话声音很低,“而且我和司明的事他们都知道。两老人虽然骂得凶,可这次让苏阗过来跟我住。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们仍对我回心转意有点期待。我知道用意,一方面因为苏阗的病需要人照顾,另一方面他们想让小家伙看住我。就像我爸骂我的那样,我就是个死驴脑袋认定了就不转弯。就算身败名裂,我还是不会丢下司明一个人了。”
魏的眼神飘向别处,像是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噢。听说他在脊椎那儿中了一枪,现在他怎么样?”口气听似漫不经心。
苏阔脸色稍霁,“你哥捡回一条烂命。我这次晚了几天就是中途转站去看的他。那天我在飞机场接到电话,心都快跳没了。果然是冤家。”
苏阔的确受了不少折腾,脸色蜡黄,看着有点憔悴。
“没死就好。”他唇线抿得很紧。表面上那么不在乎,只是碍于面子不肯问。这几天,他喜怒无常便是因了他哥是生是死的疑虑。
“下半身不能动,跟废人没两样。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只要别让我回去,其他都好说。”他望着苏阔,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
“长暮,我就是希望你能回去。”
“免谈。”不留情面,他转身欲走,“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苏阔上前捉过他的肩,“别走,听我说完。司明他人是不怎么样,脾气臭,嘴巴毒,最爱落井下石。可最起码他是你亲哥,他从小怎么对你,你心知肚明。司明跟我提过那时把你赶走他逼不得已,是为了保你周全。黑道上的事你耳濡目染的多,该比我了解。现在他成了瘫子,你这个亲弟弟不出手,难道还忍心真让他一个废人扛吗?你知道他受伤,说明你还是关心他。”
背对着苏阔,他的薄唇轻蔑得冷哼出声,“少多管闲事。又不是他让你来的。”他太了解魏司明,他宁愿自己扛,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弟过这刀口上淌血,子弹下遛命的日子。即使魏长暮自愿回去,只是过程不同结果不会改变,他会先被骂得狗血喷头然后一脚踹回来。
“是我想让你帮他。他那个臭王八蛋要再这么胡来,我估计着会送走两条人命,一条是他的。”苏阔勾起唇角,动了动唇瓣,“还有一条就是我的。”
“你……”魏长暮面无表情的盯着苏阔,原是不打算再说什么,可还是问出了口,“他这么个烂货,你竟要为他殉情?”
“知道他中枪住院后,我在飞机上反复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结果我是真的离不了他。这话要被他听见非得意得笑抽死。我也奇怪怎么就陷进去了呢?这种事比毒瘾还厉害一进去回不了头。”他眼中波光粼粼,他如今爱他成瘾,自知无奈却又只好如此。他脸皮微微发红,“那天我一到医院就拿着殉情的事在病床旁威胁他,呵,医生都说奇迹那冤家昏迷第二天就转醒。他醒后,我问他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他说做了一场噩梦,梦到我被人追杀,他怎么跑就是追不上我,于是他拼命跑,拼命跑,看到亮光,睁开眼发现我好端端坐在他身边。那时我确定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而我不会看着他死。”
他把这些事告诉给魏长暮,不是为了炫耀什么。不见得人人都爱暴露隐私。更别提像苏阔这么骄傲的人,可他还是厚着脸皮说了那么多。为了那个人,他连平日里那些极为看重的都肯轻易舍弃。
魏长暮示意他别说了,“苏阔——,你容我想想。”
“也许你会认为我自私,可魏司明是为了你才混进的黑道,为了你们家族的复兴才建立的南崎。现在就算是为了他的野心,你若有孝义懂得知恩图报也该替他完成心愿。”
魏长暮怔忡得站着,不知那时自己要没把苏阔带给魏司明认识,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他觉得烦躁。苏阔这个混蛋果然是做律师的料,话多得比媒婆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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