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得意又轻蔑地瞥了左家母子一眼,充满优越感地教训道:“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立身不正迟早要摔个大跟头。说到底,其实还是自己招的祸。”
罗曼压根不理会他,只担忧地询问左亭:“小亭,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嘛……”事情变化太快,一直没开口而是在默默搜集情报的左亭也被绕得有点晕,喃喃说道:“我大概猜到了原因,但不知对不对。”
这时,忽然有人接道:“那就先说来听听。”
说话的是涂刚。
无视刘易斯递过去的光板,上校径自将轮椅驶到左亭几步之前。不理会难堪又诧异的刘文等人,半是催促,半是鼓励地对左亭说道:“告诉我,你猜到了什么。”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但根据刚才的种种细节,左亭已经知道这位上校正直可靠。不过,他还要先确认某件事。
向声源处微微仰起头,左亭问道:“‘执白,二手之内,吃掉将白子截断的六枚黑子’,这棋局是您出的?”
“不错。”注视着少年堪称完美的面孔,再想到调查资料里的讯息,涂刚心内不禁生出白璧微暇的喟叹,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少年的眼睛。但与此同时,某个念头也愈发坚定。
见他爽快承认,左亭反而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以为上校其实不想收弟子。”
“一开始确实如此。”涂刚坦然承认,同时对他的敏锐心生嘉许,更添几分好感:“但在看到你的资料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觉得,培育一个和我相同的弟子也不错。”
刘文完全听不懂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但弟子二字还是明白的,连忙插嘴:“上校,破题的是我侄儿,和这偷东西的瞎子没关系,您可不要上当啊。”
话音未落,涂刚蓦然回头,那暗蕴怒火的眼神吓得刘文不由自主连连倒退几步,这才醒悟到上校所说的相同是什么意思:涂刚和左亭年纪经历相差极大,唯一类似的地方,只在于他们都有基因缺陷!
他刚才那句瞎子虽然是在辱骂左亭,却也无意间触到了涂刚的痛处!
意识到这点,刘文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直接抽自己几个嘴巴。
偏偏刘易斯仍未反应过来,还在旁边嚷嚷:“上校,叔叔说得没错,破题的是我不是那小子!”
“哦?”涂刚脸上已带了几分明显的嫌恶,冷冷问道:“那你下了哪两手?”
满脑子一步登天的刘易斯完全没注意到涂刚的神色变化,暗暗庆幸着拿到光板后先偷看了棋局,连忙回答:“十七之二,六之三。”
他以为说出落子位置就算过关,孰料涂刚又问道:“为什么要走这两手?”
刘易斯哪里知道?吱吱唔唔找了个万金油说法:“因为……因为这样才对。”
涂刚再懒得理他,回首看向左亭,面上又是一派春风和缓:“左亭,你来说。”
他怎么知道我名字?左亭不解地挠了挠头,按捺疑惑说道:“这棋局其实有两种解法,但另一种在破局的同时也会输子,用这一式则可以兼顾防御和进攻。上校你设的棋局看似以防为重,但我发现攻招其实已经暗藏在守势之中,所以才想到了这步。”
只有真正将棋局分析透彻的人才能说出这番见解。这一下,不单妄图冒充的刘易斯等人面如死灰,连始终一头雾水的罗曼也确认了破局者到底是谁。
刘文不相信侄子会说谎,下意识反驳道:“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这瞎——这小子只有f级,怎么可能感应到棋谱中的精神力?他——”
涂刚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垂死挣扎的狡辩:“他可以,我昨晚亲眼看到他操作机甲。”
宛若平地抛下一枚炸弹,刘文哆嗦着彻底闭嘴。罗曼则是目瞪口呆:儿子突然变这么厉害,她这当妈妈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左亭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声源处的涂刚:“昨晚是您救了我?”
“不,是我以前的上司。”一旦和左亭交谈,涂刚又恢复了和蔼模样,“昨晚我以为你只是精神力低微,今天根据卫星获得你的照片,又在军方系统中检索出相关资料后,我才发现你和我一样有基因缺陷。”
正是这个相同点,让本来不想收徒的他改了主意。离开全息网络后,不情不愿的他一直在磨磨蹭蹭,试图拖延和破题者见面的时间。但看到左亭体检报告中那特别注明的基因缺陷四个大字,却马上迫不及待离开了宅邸。
无关同情,而是出于另一个原因。
涂刚说道:“尽管理论上来说,f级无法感应棋谱与机甲,但这个等级的人本身十分罕见,也许研究有疏漏也不一定。昨晚的事件还有现在的破题,都是最好的证明。我相信你是个有潜力的孩子,也许,你能够走出一条和其他基因缺陷者不一样的道路。”
是的,这才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退伍后的这几年,他查阅了大量基因缺陷的文献,加起来足有一整排书橱那么多的数据与研究结果,总结起来其实只有两个字:绝望。
左亭的出现彻底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像是往本已麻木的心湖注入了一股活泉,生机重现。
涂刚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但仍忍不住想要看看,世间还有没有奇迹?
如果可以,他希望亲手打造这份奇迹。
凝视着少年在阳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精致面孔,涂刚肃然问道:“左亭,愿意让我帮你挖掘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