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大地叹了口气,啊啊没所谓了,既然他都进来了我也不够力气把他推出去,「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像变魔术般手中多了本笔记簿,他翻开其中一页,撕下来,递给我。
我没有接,就这样看着那些字──
我有话要跟你谈。
看到那句子,女孩如获大赦,套上t恤拉起包包就闪人。
鑽出门缝时还记得吩咐:「你答应过的论文要写喔!」
好吧,现在只剩我跟他困兽斗了。
我偷偷地观察他,以乏善可陈的心理系知识观察他──不知是否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我总觉得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心理变态,我说的是他的脸容太平静、整个人也太缺乏存在感了,感觉像会把女孩子的身体各部分切下来浸在防腐剂中观赏的艺术杀人狂。我也有足够理由相信,毕竟我看过他突然抓狂,整个人像鬼附身。
男人伸直一手,像小学生交功课给老师般,一直没有放下纸张。
直到我烦厌了,一下把纸抽走,「你想要站着谈吗?坐吧!」
我看着男人盘腿坐下了,才挑离他远点的地方坐下。
这时候才见到,原来他揹着个满大的圆筒形运动袋,那个袋子非常残旧了。
「你说……有话要跟我谈是什麽?为什麽你会知道我的地址?你特意来找我?」
我一口气把心中的疑问都吐出来,没有考量到他的写字速度。
但……我怀疑自己有没有料得准他的一天,那个男人听完问题,只是不疾不缓地再撕了两张纸给我。
我一拍额头。天啊!我还可以怎麽办?这个疯汉是有备而来的!
明知道不可以惹怒他,但我简直是用抢的把纸抢过来。
如我所料,纸上写着:
我见过你,我对xx的你有印象!
你说过来找我是为了xx的论文,我x你的
……一堆删过来又划过去,就算删了还是猜得出来是什麽的语助词。
我看到这儿几乎把纸撕烂了。男人的手伸过来,把纸翻转。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看错边了。把纸翻过去时,我看见刚刚那篇金星文的落款是「密」。
还像小学生般记下了日期跟详细的时间。
密?
原来这个男人叫阿密吗?
我想,但我再一次猜错了,纸的后页,是完全不同的笔迹──
儘管我早知道他可能是多重人格患者,但我还是被惊慑住了。正面的字迹大而潦草、用词粗俗(儘管被「善意」地删掉了不少),翻过来,后面的却像少女字体,整齐而漂亮。
我这次先看下款,想找找别的名字。下款同样有日期跟时间,但是没有名字。
明明写了「十一月」,下面竟又多写了个月份──三月。
「……三月?现在是十一月啊……」
难以相信拥有乾淨字迹的人会犯这样的错,太突兀了。我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但立即后悔了。
天啊他脑子有问题,有时间溷乱症状是很正常的!我该不会又惹怒他了吧……
我抬头,看见他伸出食指,指指自己,又指指那个月份,再指自己。
他无声地张唇,把「三月」两字覆诵。
三月?什麽啊,都说了现在是十一月啊……不过……为了安全着想,我还是附和他比较好吧?
我突然灵光一闪,击掌,「三月!你的名字是三月,是不是?」
男人点点头。
虽然有纸有笔,但跟他说话简直像跟婴儿沟通般累人。
我大叹口气,继续读下去。
我知道你,我见过你。
四年前我为了上诉而作心理评估时你在场,你说来看我是为了写论文,对吧?
我希望你对我这个精神病患还感兴趣,因为我在牢中时常想到你。
我来这儿寻求你的帮助。我有一个小女儿,她今年五岁,我进牢的那年她刚出生,我只看过照片。她的抚养权并不属于我,法官因为我的心理问题而将女儿判给了她母亲照顾,她怕我伤害女儿所以不让我见她。但我知道我不会伤害她,绝对不会,我拿什麽保证都可以。
我想请你帮忙向法官证明我心理健康,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她。
我看到这儿已经下意识地轻摇头,在心裡直喊「不、不、不」。太荒谬了!
他观察着我的神情,然后把很小张的照片递给我。
护贝照片中是个小小女孩,大概三岁,扎着两条小辫子。背景像个小公园,她一手搭在类似滑梯的梯子边,笑得眼都弯起来了,很是可爱讨喜。
男人写字的速度很快,他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字:很可爱
我点点头,把他珍藏的照片还给他,「对啊,真的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