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洐沚紧抿的唇微勾起一丝弧度,扬手对身后的黎做了个手势。
“唔…有个精通机关的好师兄总是比较占便宜的。”看了眼那碗被递到眼前近乎清水的东西,又看了眼一脸‘你不喝我就帮你灌进去’的黎,白微叹了口气接过那碗大约应该很可能是毒药的东西,认命地喝了下去。
他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让对方放松警惕才越是重要。
“其实你何必如此生气。你的字画皆是一绝,文采也算fēng_liú,便是有了心上人也非是什么丢人的事,叫人知晓了又如何。何况那般模样的女子,便是已嫁作人妇,也合该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然后,他便看到了带着面具仍瘫着张脸的苏洐沚扬了下手,让黎和那个蒙面男人退出房间带上了门,显然他刻意说的这些话起了不错的效果。
“………你以为…我是因他嫁给了宁雾楼,所以因爱生恨?”
听着那些话,苏洐沚有些好笑,可那笑到了唇边却又变成了苦涩的无奈。
若他的恨当真只是因为这种理由该有多好……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以你的家世身份为何会如此憎恨一个江湖人。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她若是嫁给了宁雾楼,这些事又与毒尊……”其实苏洐沚的身份白微只能估摸着推测出一些,所以如今他也仍只是在套话罢了。
正这般说着,白微眼前的景色却突然慢慢黯淡了下来,这般情形与先前毒发时的状况大致相同,只是失明无力的速度却要慢上许多。这般情况他倒也不算陌生了,只是想着,黎方才给的那碗毒水大约是改过方子了。
所以,他能争取的时间,或许比估计的要多上一些。
而正是这多出来的一点时间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疏忽许久的错误。
贞观年间,婚嫁衣袍讲究的是红男绿女,大红的嫁衣则是到玄宗杨妃之时方才改的。而画上之人虽是带着凤翼垂珠冠穿了一身拖曳嫁衣,但那款式却似乎非是女式的裙袍,就连颜色…也是红的!
“难道画上的人是……?!”
真是太糊涂了,那幅画上虽只有背影,但他竟会以为带了凤翼珠冠便是女子!
难怪苏洐沚说什么都要逼出毒尊行踪不可,就连对付神医门的人也是逼急了才派人下了毒。原来从一开始,苏洐沚钟情的人就是毒尊!
所以宁雾楼和毒尊是……
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我从未说过他是女子,也从未…因他爱的不是我而有何不满怨恨。”
略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已经开始长出青色小果的樱桃树,苏洐沚恍惚间又想起,那年相遇的河边,那人一脸满足地抱着篮新鲜樱桃当饭吃的模样。
“他能嫁给钟情之人,我虽难过却很替他欢喜。”他难过,是因为早到的人是他迟到的人亦是他,更因为他恨自己为何不早些将心意告知那人。
那人救过他的命,收过他的玉佩,但那人从未应承过他什么。
所以,他也从未觉得那人爱的必须是自己。
“我想…我大约能明白你做出这些事的缘由了。”
越来越暗的视线中,一股带着晕眩的无力麻痹感从四肢的尖端缓缓蔓延开来,以至于白微只能重重咬了下舌尖,用疼痛来驱散那股让人头脑发胀的晕眩。
说了这么多,他其实已有些明白苏洐沚的痛苦纠结了。
无论是谁,但凡真心爱上一个人,怕都是难以忍受那人音信全无死生不明的。更何况能喜爱人之所喜,真心祝福所爱之人得觅良人,即便那个幸福不是自己,懂得放手,这本身就已是一种爱人境界了。可惜这样的人如今却入了魔怔……
“白芨说,毒尊失踪六年了。想来这六年,你找他找得很苦,苦得只想用尽所有方法逼出他来。但这并非是你该拿来迁怒的理由……”
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乱他心神的事,苏洐沚本该是可以成为一个逍遥世间自得无比的书画大家的。白微这般想着,确信着,也叹息着。
“不该?”本已平和下来的怒气忽得又被白微那句话勾了起来,苏洐沚猛地一挥衣袖,带落了桌上的三两茶盏。
清脆的碎裂声中,那张掩藏在面具下的精致容颜几乎快要扭曲起来。
“六年前他们两人一同去了西域,却只有宁雾楼一人回来。我本也以为他绝不会看走眼爱错人,可宁雾楼做了什么?!他清醒之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做地闭了六年关!这等背信弃义负心薄幸的混帐难道不该死?!”
“宁雾楼该不该死,有权利下论断的唯有毒尊自己。”
当视线终于完全陷入黑暗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听觉的衰弱,缓缓朝着心口蔓延的麻痹感让白微不由地重重喘息着。那种五感渐失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但有些话他必须尽快说完。在他完全失去自己的声音之前……
“如你这般聪明之人,到底是不敢想还是不愿想?”
若是可以,白微希望苏洐沚可以从牛角尖中出来,正视一切。
明白神医门从不是他所以为的那般无动于衷。
“为何这六年来连神医门都全无动作。若宁雾楼当真该死,神医门不可能至今都与无射宫还有来往。白芨也好,小八也好,甚至是凌掌门祁师姐,难道你竟觉得他真心交付之人一个都不值得信任么!你这是在侮辱他!”
神医门若真有人死于‘不归’,苏洐沚一定会后悔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