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往上下打量了向小园一番,手指在袖内轻掐了几下,随即又笑开了:“可惜,你不值得这个价钱。”
向小园冲口而出:“为什么?!”
“天道需得极佳的命格才能填补。季三昧乃豳岐王族之后,卫汀也起码是世家血脉,又天生一颗佛心,是以我才乐得用一用他们。”云如往打量了他一圈,“一介凡人,杀父弑母,逆天而行,与奸佞妖邪日日为伍,放浪形骸。命格天生不佳,后天受损。你的命格,拿上九重云天,也是废物。”
向小园眉眼间流露出了茫然的光。
自从跟了何自足,没有人敢同他这样说话。
在那两个妖邪生怕向小园气喘发作或是热血上头时,他们竟然听到向小园用近乎于哀求的低哑腔调呢喃:“……总归能有一些用处的吧。”
向小园慢慢地去膝盖去找地面,他跪伏在地上,睫毛绝望地抖颤着,重复着确认:“……总归能有一些的吧?”
他的命天生的烂,天生的贱,他把自己过得更烂,更贱,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保卫生命里最初的那一点温暖。
在向小园磕磕巴巴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候,云如往却很纳罕地看着他,问道:“那只妖精陪了你几十年,难道还不如季三昧照料你的三四年光阴?”
向小园不假思索道:“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向小园却说不出话来了。
云如往静静地看着他,只等他想通,可几个瞬间之后,他突然心弦一动,眉头狠狠颦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了云如往的心脏,刺得他浑身发冷。
……
远在百里之外的觉迷寺山岩边,云槐的脸色苍白一片。
他第一次没有恋战,好不容易从何自足的纠缠中脱身,他立时提着剑返回了觉迷寺门前。
可寺门前哪里还有他的前辈?!
他仓皇地大叫起来:“前辈!!前辈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撞出了空荡的回音,而妖气的碰撞,也终于吸引了身在寺内深处的王传灯和长安的注意。
二人一前一后飞身掠至山寺前时,何自足早已经追了上来,再次同云槐纠缠在了一起。
向小园交与他的任务,便是要缠紧了云槐,他把这一点做得尽职尽责。
云槐被迫卷入战斗,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初。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内卡住了他的喉咙,而一缕缕暗红色的戾气,正从他的眼底翻卷激荡而出。
……好像,以前也曾有这么一个瞬间,自己和一个人分了开来,从此之后便再无相见的可能。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云槐修行剑道,所谓剑道,需得修士在争斗之际,心念集中,人剑合一,云槐心神一岔,戾气顿时滋生,沿着经脉逆行暴走起来!
赶到门口的王传灯无比清晰地看到,一枚猩红的魔印在云槐的额心中央一闪而过。
☆、 第103章 解脱(五)
云如往做了这么多年的神,早就忘了情之一字, 最难预料。
云槐永远不会记起上一世的事情, 但是, “惧怕等待”这件事已经彻底刻入了他的血脉之中,片刻的失去和离开, 对云槐来说, 亦是生不如死。
他双目统归赤红, 额间火焰状的魔印烈烈烧起,将他每一根经脉都烧得火亮起来, 他浑身上下像是流淌着熔岩河水,把他上半身的衣服都烧成了灰烬。
任侠少年青涩稚嫩的面容被狰狞取代,他剑刃一转,带着熊熊的恨意,朝何自足扑去。
他的昀霖剑已传世了千年,吸惯了魔气,最喜欢的便是血和火,它沉寂了这些年, 现如今汲取了宿主的力量, 终于从一柄平常的剑蜕变, 破出了雪亮的锋芒。
一道白光在何自足眼中飞速掠过,何自足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就被一段魔气肆虐的剑刃搠入了胸口,凌空挑起,后背重重撞入了飞熊山的岩壁之中。
一阵彻天的石灰扬起, 而其中的一片石灰沾染了猩红的血雾,纷纷扬扬落下时,就像是下了一场红白交加的大雪。
远处,长安本能地抓紧了王传灯空荡荡的衣袖:“灯爷,这是怎么了?”
王传灯的火镰本已持握在手,可是眼下,他只能任凭火镰在他掌心烈烈地浮动着火光。
他远望着百米外凹陷下去的山岩,一只妖正被一个正在转化的魔修挟持在手,而他并不知道应该帮谁。
在纷扬的石灰雨中,一只铁钳样的手掐紧了何自足的脖子,另一只指甲泛黑的手紧握着昀霖剑剑柄,在何自足的右胸腔里缓缓绞动着,发出了血肉模糊的碎响。
云槐几乎要把每个字都咬出血来:“你们把前辈带到哪里去了?”
何自足手中的“琴瑟”断翅似的落向了深谷之中,他的双目因为剧痛而溢出可怖的红色血络,喉腔内更是咯咯作响地冒出鲜血来。
云槐手指一抬,汹涌的力量灌注到了何自足体内,何自足登时瞪大了眼睛,一声压抑的悲鸣从他带血的喉咙里呕吐了出来。
——云槐在驱动魔力,斩削了他的妖魂。
这不会对他的肉.体造成任何损伤,只会屠戮他的灵魄。但这要比普通的伤痛上十倍不止。
血源源不断地从何自足嘴角冒出,他的脖颈尽力往后仰去,颈子上青筋暴起。血流入了他的头发里,让他身后的草木也染上了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