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股温暖包围里,孟七七听到过季月棠的声音,他依旧天真无邪地喊着“尧光哥哥”, 每一句,仿佛都在提醒尧光曾经犯下的罪。
可若是犯下这样的罪,是为了让更多人得到救赎,这又怎么算呢?
孟七七听到尧光的心被挤压着发出嘎吱的酸涩的声音,甚至他的骨头,仿佛都在重压之下被压得变形。
可是时间仿佛仍然在往前追溯,孟七七听到的声音里,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欢快。可是骨骼嘎吱的声音依旧在响,他们笑得有多开心,尧光的心里就有多痛苦。
气氛越来越压抑,那些欢笑的声音仿佛都成了隔世音,孟七七恍惚间仿佛听见他的浑身上下每一块血肉都在争抢着发出哀嚎,听得他浑身一颤。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孟七七有一瞬间的茫然。
“砰!”又是一声巨响打破平静,孟七七在黑暗中回头,就听见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在那里传来。
“读书?读什么书?!妖兽迟早要攻入建城,之乎者也能杀敌吗?!我不读书,我要习武!”
“命都活不了了,还讲什么礼义廉耻?我尧光不做亡国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总有一天,小爷要驱逐妖兽,造一座这世上最大、最雄伟的城池!无人可破!”
“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啊,我就要做这天下的王!”
话音落下,孟七七倏然睁眼。
他又回到了玉林台,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刚尧光的那几句话,声如洪钟,几乎是硬生生把他从幻境里震出来的。
尧光小小年纪就有那等雄心壮志,难怪能建下那样的功业。只是没想到尧光竟然就是建城人士,在那样动荡的年代,还有先生专门为其授课,可见家世不凡。
也是,孟七七第一次在那个隐士村落里看见他时,他的穿着打扮也像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他往来于家中与那个村落,所需时间应该不长,那么那个村落的位置应该就在建城附近。思及此,孟七七心中有了一个盘算。
可他目下最为紧迫的却是掌握守城大阵,刚才的记忆中却没有多少相关的情节。每一次,尧光调动大阵时,仿佛都只是随手施为,他体内元力流动的路线也似乎并无特殊。
孟七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蹙眉深思。
良久,他仍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于是忍不住四下张望。玉林台已经换上了一袭冬衣,冬雪压着枝头,高台上的那道剑痕亦被覆盖,四周一片银装素裹,再瞧不出一丝往日的影子。
孟七七忽然想到,自己好像真的从未见过冬日的玉林台。他来了神京三次,一次在春日,一次在夏初,一次是现在。
不论外面如何风雨飘摇,这里的风景依旧独好。孟七七不由蹲下来,单膝跪地,拨开厚重的积雪寻摸着下方的剑痕。
剑痕还在,这让孟七七感到一丝由衷的欣喜,冲散了尧光的记忆所带给他的沉郁。剑痕给他的感觉也仍如从前一样,桀骜的、醉意疏狂的,甚至还带着一点在泥土下窖藏许久的酒香。
也不知周自横如今在何处,如此不靠谱的长辈,生平仅见。
等等,周自横?尧光?
孟七七细细一想,觉得这两人倒有些共通之处。这两人同样的不信命,同样的桀骜不驯,若他们来构造大阵,那这个大阵必不会像陈伯衍手中的捭阖阵那样需要无穷无尽的精密的演算,因为那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尧光的招式,以随性居多。有些招不成招,却能杀敌无数。他可以在雪白的城墙上写下狂放的诗篇,可以构造如此宏伟的秘境,他绝对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一位霸者的大阵,应该更霸道、更无拘束。
天地之间,任我来去。
苍生万物,尽在掌中。
对,就是这样!掌控大阵的关键其实不在于对大阵有多少了解,去取得它的认同,大阵只是大阵,你才是大阵的主人。
你要做的,是降服它!
思及此,孟七七茅塞顿开。现在大阵认可的主人还是尧光,别人无论怎么争,都争不过他,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媲美尧光当年的风采。
可是现在的尧光已经不是从前的尧光了,他已经丢了他的剑和他的本心。
对了,剑!
孟七七心念一转,已从玉林台到了公主府。因是突然出现,把正走进玲珑阁的婢女如笙吓了一跳。
“孟、孟仙君?”
“你们公主殿下呢?”
如笙把一颗心放回胸膛里,软声道:“殿下出门去了,仙君可有要事?”
“当然。”孟七七负手站在亭子上方,俯身看着她,高人范儿十足,“你快去把你家殿下找回来,就说所有的事都不及我的事重要。”
如笙匆忙去了,巧的是颐和公主恰好从外头回来。颐和听了她的话,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大步往里走。
如笙急忙追上,“殿下,您手上的伤……”
颐和却摆摆手,三两步便到了玲珑阁,抬头望着盘坐在亭子上的孟七七,还未开口,便被孟七七打断了。
“殿下来得可真及时。”
“仙君找我何事?”
“听说你求皇帝笔下把你赐婚给我大师侄?”
“仙君说笑了,我已书信一封送往吉祥客栈,这赐婚一事……”
两人对话极快,一问一答间根本不留空隙。孟七七又抬手打断她的话,道:“我不需要解释,大师侄可是我的,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