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找过来, 他才惊觉自己竟仿佛将这段记忆有意遗忘了一般。虽然刻意回想时仍能想起,却像是被什么所封印住了, 分明能想象得出当时的痛心愧悔, 可无论如何回忆, 都丝毫都无法有所感应。
望了一眼众人平淡木然的神色,他愈发生出些许难解不安, 心中疑虑也更浓了几分。
“谁动的手?”
狄浩思冷声开口,滔天仙力风雷滚动,竟引得墨色云层都向众人头顶层层聚了过来。
众人心中惊惧,面面相觑愈发不敢开口,一时竟是一片死寂,连些许声音都不曾发出。
“师父,以师弟修为,绝不会只这样就糊里糊涂丢了x_i,ng命,况且那位——那位金仙,也该是会护着师弟的。”
他身后的中年上仙上前一步,低声劝道:“不如先问个清楚,免得枉造杀孽,又断了师弟的线索。”
狄浩思蹙了蹙眉,却也勉强按捺下了怒气,将杀意稍稍收敛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听了那中年上仙的话,下面仙修忽然隐约生出些希望,其中一人壮起胆子上前一步道:“上仙,鸿渐魔尊修行的乃是魔道,我等也不曾见到什么金仙,会不会是您找错了……”
“老夫还认得自家徒弟,无论他修魔修仙,都是老夫的徒弟。”
狄浩思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听说那金仙竟不曾时时刻刻护着徒弟,心中便愈恼了一层。
当初在宗门中,就有一群人一定要说自家徒弟是堕了魔道,飞升时徒弟又确实替清儿受了一遭魔气,若是当真因此毁了仙根,改名换姓转而修魔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的徒弟,愿意修仙就修仙,愿意修魔就修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莫非那金仙就是因为这种缘故,竟将自家徒弟抛在此处,叫他生生受此间仙修围攻至死?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愈发难以遏制。狄浩思霍然起身,也不等这些人再多说,神识掠入那玄空仙尊识海。
他本是含怒出手,正欲查看有关自家徒弟的种种过往,却忽然被那层封印引得心神一震,迅速将众人识海强行扫过,脸色便不由变了变,身形竟微微一晃。
见他神色不对,方逐溪连忙上前扶住师父,将神识一探,心头却也不由剧震:“师父!”
这封印他认得,虽然不至于叫人彻底遗忘过去,却会将那些过往藏入识海,向来是交从双方彻底决裂之时,用来一刀两断挥却往事的。
这种印法虽然比抹去记忆要省力,却毕竟是在识海之中动手,哪怕设下一道封印,所耗费的神魂之力都不知凡几,更遑论是一气设下了这么多人的封印。
这确实是师弟的神魂力量,可就连当初误解加身,师弟也曾坦然受之——究竟是何等不堪的经历,竟能叫他不惜耗费神魂,宁可将这些人的记忆封印住,也不愿再叫当初的往事被任何人记起?
狄浩思沉着脸色没应声,神识绕过封印,将往事一一阅过,心头越发寒凉下来。
妖族之战,明明无一人关切询问,那个蠢徒弟竟将自己拼得浑身是伤。妖族大圣摆下灭天阵,依然是他独身力挽狂澜,将所有人护在身后半步不退,终于叫众人得以捡回一条命,却也因此重伤几死。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居然也无一人想过究竟是哪来的这般死里逃生的运气。
之后的那些年里,徒弟的修为越来越高,与这些人也渐行渐远,却仍频频暗中护持。圣君肆意妄为,暗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没有自家徒弟暗中周旋,只怕这天阙根基都或许不稳。
这般劳心劳力,竟只换回来了个心狠手辣的魔道污名。
云梦幻阵外那当头一剑,阵中的冷漠质疑,竹林中的残杯冷酒,一层加一层,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分明已叫人心中寒得不能再寒,竟还被这些人糊里糊涂听信了妖魔之言,将仅剩的残魂摄来,任人折辱摆布。
那道缥缈身影分明已是一心求死的绝望冷清,看着自爆时迸s,he耀眼的亮芒,他竟莫名替徒弟觉得松了口气。
若是不得不这样活着,确实太过辛苦了。
随着他回溯记忆,众人眼前也显出一应情形。惊觉竟已经历过这么多往事,人人眼中都显出错愕,清虚道人忽然抬手捂住额头,冷汗涔涔地低下头去,神色一瞬恍惚:“怎么会……”
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为什么竟然能一点都不在意,就这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继续活着?
他们究竟都忽略了什么——为什么就会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方逐溪已看得眼眶赤红,几乎就要出手强行解开众人封印,叫他们好好回想自己当初都做了些什么,却被狄浩思抬手止住。
师弟封印住这些人的记忆,分明就是为了叫他们不至于太过自责,可这些人又哪有一个配得上这般照顾的。方逐溪胸口急促起伏,语气也难掩激烈:“师父,就这样放过他们不成!”
“何必解开?他们当初不知道动动脑子,不知道把眼睛擦亮,现在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不是正好么?”
狄浩思冷嗤一声,目光扫过众人,缓声道:“既然他要救你们,当师父的也不会叫他功亏一篑,白白毁了他的善果——你们既然喜欢做梦,就多做几个梦罢。”
他的声音缓缓落下,神识已潜入众人识海,将那段记忆独立抽取出来,形成无处逃脱的梦魇,落在了那一道封印之外。
从今往后,这些人清醒着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