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晏琛,y-in森森地笑了一下:“不打算向我解释几句,嗯?”
晏琛尴尬地咬着下唇,挑词拣句琢磨半天,刚想说话,忽然脸色乍变,用力捂住了嘴巴。陆桓城这几个月已被驯出了习惯,反应奇快,抓起小案上的巾帕就递了过去。待他辛苦吐完,一杯温热而甘冽的泉水也送到了手边。
晏琛接过杯子,低头啜了一口水,小声答道:“我想着……这孩子也快显怀了,到时我再以男子形貌跟着你,难免会遭人非议,说不定会害你连生意也做不成。所以,我请阿玄帮忙下了一道幻术,在凡人面前,我便显出女相来。”
听闻是这般缘故,陆桓城的火气立刻消了大半,却更加忍俊不禁,无奈地笑道:“阿琛,你与那狸子一同作戏,拿幻术来消遣我一介凡人,是不是不太妥当?我方才是真的担心你,既害怕把你半途弄丢了,也怕你被其他竹子欺负了去……”
“是我不好。”
晏琛满怀歉疚,诚恳地道歉,又握着他的手补充道:“你别怕,家里聚出了灵识的竹子,迄今也只有我一根,我不会被其他竹子欺负去的。”
陆桓城这才肯安心,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认真打量起来。
鹅蛋脸,扫墨眉,素齿丹唇,清眸流盼,乍一看有几分神似晏琛,但再仔细一瞧,非但五官截然不同,连喉结也消失了——这是一个真正冰肌玉骨、浑然天成的女儿家,不是男子装扮而成,也不露一处破绽。
晏琛根骨为竹,血r_ou_为灵,容貌天生就带了七分仙气,之前化为男相时还不明显,此刻化作女相,真真是云端仙鹤收羽下凡,漂亮得让陆桓城心颤不已,就怕带在身旁会引来图谋不轨的山匪,要把他这娇俏的娘子半道劫去压寨。
将来他们的女儿若能继承晏琛女相的姿容,哪怕只一半,陆桓城光凭想象,一颗心就化作了满地流淌的糖浆。
“桓城,你……离我近些,我给你解咒。”
晏琛轻声唤他。
陆桓城依言凑近了一些,双眼便被晏琛用手遮住了。
黑暗中,幽淡的竹香离得越来越近,他只觉唇瓣微微一热,等那只手移开时,他睁开眼睛,坐在面前的……已然是从前那个最熟悉的爱人。
幻术虽然解开了,戏耍之仇还远未得报。
陆桓城记仇,尤其记晏琛犯下的、与狸妖有所牵扯的、蓄意捉弄他的大仇。
所以这天夜半,在他们抵达的第一座城镇、落脚的第一家客栈里,陆桓城把晏琛压在身下,逼他彻彻底底、凄凄惨惨地哭着认了一回错,至于晏琛苏醒后会如何闹腾、如何赌气,那都是陆桓城顾不得的事情了。
【番外二·大红花布抱丫头】
陆桓城此番夷南之行,半程走龙源驿道,半程走笸箩江水道,途经磨刀坝、锦屏洲、蔺石关、望云水渡、飞雁垛……合计绵延二十五城。去时轻装简行,两辆马车四箱缎,归时声势浩大,拖回来整整八十八箱江南罕见的奇货珍品。
……和一个被大红花布裹成了粽子的小闺女。
小闺女六斤六两,生于九月廿九未时,柑橘山,芦花涧,吊脚楼二层,猪圈上方,韦家婶婶的木板床上。
事情的经过七分属天缘巧合,三分属自行作死,大致说起来是这样的。
当年潦河北渡,沿途两岸皆是一览无遗的平原阔地,晏琛被养肥了胆子,以为夷南撑死不过比江北多几个坡,非要怀着小笋与陆桓城同行。等上了路他才知道,夷南地势凶险,道路多阻,崇山峻岭盘绕,前有三尺狭壁窄溪滩,后有九曲盘山浮云栈,远非江北平原可比。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去近千里,再想折返早已来不及。
一路上他受着陆桓城无微不至的照料,未经霜行草宿,却免不去颠仆动荡,腹中胎儿养得极不稳妥。
陆桓城怕他早产,吩咐管事们先护送货物归了家,自己带着晏琛和笋儿十天挪一步,每每养稳胎息,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才肯动身赶往下一座城镇。
这般慢吞吞拖到九月下旬,晏琛腹中频繁作动,显出几分临盆迹象,阆州却还在六百里之外,是断然来不及返回家中安产了。
所幸向前再走几十里,便能进入旌州地界。
旌州有一户舒家,做的是织缎印染生意,声名不及陆氏显赫,但因为仰仗着一门祖传手艺,织技巧夺天工,染色明艳且不易褪,一直与陆家往来甚密。陆桓城提前修书一封,言辞恳切,说夫人临近产期,急需一处院落安身,他们夫妇或要携子前往叨扰,直至孩儿平安诞下。
又付一锭赏银,催得信使快马加鞭,沿驿道绝尘而去。
次日清早,客栈小二就送来了回信。
陆桓城展开读过,露出一丝“如我所料”的笑意,随手将信纸递给了晏琛:“我说什么来着,舒家办事从不拖泥带水,短短一夜功夫,不光收拾好了院子,连产婆与n_ai娘也替我们一并找齐了。阿琛,等今晚赶到旌州,你先好好休息,过几日,咱们就心无旁骛地把孩子生下来。”
“嗯,好。”
晏琛点点头,接过信纸潦草读了几行,蓦地眉头轻蹙,指尖颤抖,一下子捏皱了薄薄的纸张,另一只手拢住下腹,尽量不惹人注意地来回按摩着——从早晨苏醒开始,腹内的不适就有些古怪。宫膜阵阵发紧,钝疼每半刻袭来一次,不温不火,却恼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