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一天,每一天都为自己能更靠近她一点而感到欣喜若狂……我喜欢她抱着我,喜欢她对我好,喜欢她小声地叫我‘秋儿’……”
……
终于,她终于全都说出来了。
秋水仰头将喉间破碎的哽咽悉数咽了回去。
她看到乔稚以一种极其卡顿的速度缓缓地,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继而无法克制震惊的转过了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秋水赤红着双眼,笑容苦涩。
“姐,你只要回头看我一眼,就能看到,我究竟有多爱你。”
第五十六章
……
有那么一瞬间, 乔稚觉得自己好像是失聪了, 脑中尖锐的嗡响了一声, 四周的环境, 人事都被隔绝起来了,听不真切, 看不分明。
然后,那层隔离的透明罩子突然消失了, 她整个人重新落回到实地上, 一股剧烈的心悸陡然掇住了她。
她几乎是惊惶的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秋水只觉鼻头一酸, 难以呼吸的从肺腑之间硬挤出了一口气,固执道:“我说我爱的人是你, 一直都只有你。”
“荒唐!”乔稚厉斥一声。
秋水说的那些话, 她字字都听懂了,但字字都没明白。然而不管她是否明白,视觉和听觉已经抢先将一切传输给了大脑, 深藏在她骨子里的人伦规矩第一时间指挥她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秋水沉默的站着,几乎站成了一具残破的石像。
乔稚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震惊和心乱如麻。
秋水喜欢的人是她?!
开什么玩笑??
乔稚完全乱了。
这世上能让她慌乱成这个样子的人不多, 尤其是在她成年以后, 几乎可以说没有。她习惯了预判,习惯了笃定的去做一件事,而秋水所说的“真相”实在太过超脱她的想象,乔稚心中残存的理性发出“嘀嘀”的警报,提醒她, 眼前这局面她处理不了。
稍微冷静下来过后,乔稚确认,她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她堂而皇之的从秋水眼皮子底下逃了,逃得像身后有什么凶险至极的东西在追赶她,好不狼狈。
大门“砰”一声被撞上,秋水扶着楼梯的手像被电打了似的骤然一抖,心脏痉挛的抽疼起来,她终于忍受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而这些痛苦恰巧正是她心中深渊所急需的最好的养分……
她缓缓地蹲下身,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继而抬手死死的捂住了双耳,好像这样就听不到自我的嘲笑和挖苦了似的……
……
现代社会虽说技术上早已脱离了古代“初见垂髫,再见耄耋”的困境,可一个人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见另一个人,那么这两人终身难再见的机率便还是没降低到哪儿去。
乔稚这一逃,逃得果断,干脆,没留任何余地。
秋水有时会恍惚的想,或许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了,直到——罗海出狱了。
……
这年冬天,北京一直迟迟没下雪,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背着大包小包,彻夜排队挤在大小汽车站,火车站的售票窗口等着买票回家,而豫水花园的小洋房里,秋水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时亮时暗的电视机,已经浑噩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直到,旁边的座机电话突然惊响起来——
有时候人对一件东西期待过久,慢慢的心中就会生出怨怼,就比如说这通姗姗来迟的电话……秋水看着它,死死的瞪着,几乎瞪出了某种恨意。
铃声停了。
秋水保持着呆坐的姿势,心里有一丝快意闪过,可这快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紧随而来的只有无尽的哀伤,委屈以及自厌。
她深陷于自怨自艾之中,就像个天生嗜痛的怪胎,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两人过去的美好,每念起一次,身上便多割出一道伤来。
她胸腔中堆积着求而不得的痛苦,这痛苦逐渐使得那原本澄澈的爱意变质成了某种更为扭曲极端的y-in郁执念。她想,我有许许多多的伤口,和为数不多谨慎的爱,都是给你的。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你想要的永恒的陪伴,只有我能给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
就在她整个人挣扎在这种极度的撕裂之中时,座机又响了——
某种强大的,坚定的心念便不容置疑的压下了她心中一切的怨愤和痛彻。
秋水肢体僵硬的伸出手去拿起了座机听筒。
“喂…喂——”
她好几天没喝水了,嘴唇早已干裂起皮,声音像是被砂纸擦过的,粗粝沙哑,发声发的断断续续。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乔稚不甚明晰的话音。
“要过年了,三天后就是罗海出狱的日子,你赶在那之前和郭青山一起回来,机票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乔稚语气很淡然,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秋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砸在沙发上,转眼就没入了,只留下一小圈泅s-hi的印记。
“我还能回去吗?”她问。
电话里明明没流露出任何哭声,可乔稚冥冥之中就是知道她在哭。
仿佛是被极度压抑过后仍旧克制不住,不小心逸出的一声叹息,乔稚轻声道:“别哭,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