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本来就闷热的马车瞬间更闷更热了。
卫昭垂目静望,大半脸都隐在昏暗的光影中,眼底突然浮起的异色随着那盏起伏不定时明时暗的六角宫灯一起摇晃。
他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少年那截纤细柔软的腰肢,以及束腰的汉白玉带上。
由于大半身体滑落在地,少年腰肢恰好卡在他膝头,并为了维持平衡而弯成一个极柔韧的角度。卫昭不由忆起,之前的明秀山庄温泉里,少年入水之后,那腰肢柔如无骨的触感。这一缕杂念,便如一星火落入滚烫的血液里,瞬间烧起燎原大火。熟悉的燥热感再度从下腹攀升而起……
“砰——”
马车颠簸间剧烈一晃,少年一个不稳,直接掉到了地上。好在车厢板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不至于摔出太大动静。
然而毕竟是掉了下去。
少年一呆,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咳。”
这下什么欲念杂念全都魂飞魄散,卫昭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而后伸手将少年捞起,重新搁到腿上,低声哄道:“是师父走神了,没摔疼吧?”
穆允:哼!!
穆允眸光颤了颤,狠狠吸了口气,偏过头,不想搭理便宜师父。
便宜师父既然抱了他,就该抱稳了呀,怎么可以让他摔在地上,说出去也太丢脸了。他想吹嘘一番都不好意思开口,还得自己再加工美化一下!
嗨!
卫昭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少年始终藏在身后的左手。方才颠簸的一瞬,少年雪袖轻扬,教他得以清晰窥见少年左臂上藤蔓一样生长的青色蛇纹。
果然又发病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藏着手臂,还不忘死死瞒着自己。
强烈的控制欲与占有欲驱动下,卫昭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又有些暴躁,又有些意难平。
他就那么害怕他知道真相,害怕他厌弃他嫌恶他是个小怪物?他对他这样不信任!
卫昭于是捏住少年下巴,强行把少年脸掰过来,认真盯着那双乌黑如星河流淌的眸子,沉声问:“为何突然想回府了?当真没有其他事瞒着师父?”
穆允被卫昭这样强势的动作吓住。今夜的便宜师父,实在是太奇怪了。
穆允心跳如鼓,一时弄不清卫昭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因为别的事受了刺激,但关于未来,太子殿下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随着血线越来越长,蛇纹会像藤蔓一样爬遍殿下的全身……世人是容不下怪物的,这一生,殿下都注定要活在y-in暗的角落里,不见天光。”
幼时听到的话如同诅咒一样深深刻在脑海里,每当他意念松动的时候就会从某根神经里爬出来,一遍一遍敲打他,提醒他。
穆允不敢赌。便宜师父也是凡人,不是圣人,而且素有洁癖,如果知道他身上竟会长出那样丑陋的东西,就算表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也一定会厌恶他的。
他才不会干那样的傻事,自毁长城。
他要自己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再想办法找到解药,消掉这个丑陋的印记,然后与便宜师父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于是少年迟疑片刻,依旧按照原来的说辞道:“宫里太闷了,我睡不好,我没想瞒着师父偷偷回来的。”
“那就好。”
卫昭终是松手,恢复常色。
……
马车在太子府前停下,卫昭一路将穆允抱回房中,等少年沐浴睡下之后,才放心离开。
临去前,卫昭特意将随行的几名亲兵留了下来,吩咐:“你们今夜守在这里,太子殿下有任何反常举动,立刻报与本侯知晓。”
亲兵领命,卫昭一离开,便四散开,各找隐秘之处蛰伏。
穆允也的确有件大事要办。
但他行事很谨慎,一直睡到后半夜,夜色最浓最黑时,方让一个身量与自己相仿的内侍扮作自己模样,继秉烛夜读,他自己则裹上一件黑色斗篷,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后门早就停了辆极普通的青盖马车,驾车之人头戴斗笠,只留一个削瘦苍白的下巴在外面。
“奴才见过殿下。”
一个矮瘦的太监从车里出来,恭恭敬敬的把身披斗篷的少年迎入马车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而后闭上车门,吩咐车夫起行。
驾车人技术极高,马车c-h-a翅一般,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同一时间,旁边一颗老树的树梢一晃,一道黑影也无声落了下来,望着马车离去方向若有所思。
他屈指放在唇边,吹了声短促的类似于某种动物鸣叫的哨音,另外两个同伴很快赶来。
“太子殿下乘着马车离府了,我现在去追,你们立刻去回禀侯爷知晓!”
黑影交代明白,并与同伴约定了联系方式,便足尖一点,也形如鬼魅的消失在夜色中。
……
西郊,一处荒冷的废宅里。
大约是背靠大山的缘故,与闷热的城中相比,此地竟称得上清凉,到后半夜甚至还要裹上棉被御寒。
小院长满半人高的荒cao,只闻虫鸣,不见人影,半点活人气息也无,而仅一门之隔,亮着一豆灯的屋舍里却是杀气四溢,剑拔弩张。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刀剑隐在屋顶廊下,目光紧锁着盘膝坐在灯下的秀逸道人。道人形容略狼狈,但意外的能沉得住气,纵使两柄寒光烁烁的剑横在颈间,他依旧能够面色冲静的欣赏印在窗上的弓形弯月。
天色蒙蒙亮时,屋舍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