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大停车场,从住院部走过去得小十分钟,还得穿过一列列车阵。
走到停车场门口,她道,“就到这儿吧,里面乱糟糟的,你脚不方便。”
“你明天怎么安排呢?”他问。
“明天周六,和夏涵她们约好,带孩子逛公园。”她浅浅打了个哈欠,“小家伙们天天关在家里,需要晒太阳和活动。”
好吧,时间给了孩子们,又没他的份儿。
他有些羡慕,“我能不能一起呢?”
她看他一眼,你说呢?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大房作罢,手摸在胃上,有点可怜它受苦了。
没想到崔玉居然道,“孩子们动作大,跑来撞去没顾忌,弄到你腿怎么办?改天吧。”
大房微微张开嘴,居然不介意他接触孩子?
崔玉话说得轻松,其实一路上都在犹豫。两人重逢后大房的表现如何,她有眼睛能看得出来。当年法律文件拿回家,父母再说不出他不好来,朱迪也憋着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崔明烟很赞赏,说大房是个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反而是崔玉有些得寸进尺了。不过她也说,崔玉分手接连着孕期和产期,没抑郁症已经是很好了,对他反应过激寸步不让也是正常的。大家各自付出各自的代价,等到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再看有没有缘份。
少了大房的刺激,房家也没再介入之后,崔玉果然逐渐平静下来。包括朱迪,也不再全身倒刺,恢复了温柔的样子。之后,他请她出去吃饭,道歉,说对她只有朋友的感情,请她原谅之前的行为。她没原谅他,因为那些事情无关乎对错,并且自己也在刻意配合。可难以否认的是,朱迪的坦诚令她强烈地松了一口气。
嘉树两岁出头,长相越来越随大房。偶尔看着他的脸,她会想起他,想起自己逼迫他和老房作对。心里会有一些隐约的愧疚,如果他对她真的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接受她的挟制?
“小玉儿,你晓得我话多,就随便说说。”大房小心翼翼道,“我不是真的要看孩子,不是,我是真的想看。不对,哎,真是越说越乱了----”
崔玉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他抓了抓头发,“我当然很想和你跟嘉树在一起,但也很在意你的意愿。你要同意就没问题,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能忍。”说完又道,“虽然忍得很痛苦,但我会努力。”
“我的意思是,你是自由的,想干啥就干啥。”他打着哈哈,“我就随便逼逼,你随便听听就行。你放心,跟我在一起一点也不辛苦,真的。”
这人确实是废话多,自己也挺了解自己的。以前崔玉都是耐着性子听他讲,火起了一顿怼。现在有点累,提不起力气怼,就觉得有点好笑了。他特意提起辛苦,可见当初自己的抱怨被他听进去了。
她转口道,“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老呆这儿。回家去呗,我有时间给你送汤过去。”
大房以为耳朵出问题了,崔玉要主动给他送汤?
他激动得脸发红,不敢相信道,“老崔,你要去我家呀?”
这话问得太有歧义了,他马上改口,“不是,你要来看我呀?知道我现在住哪儿吗?以前的房子抵给欧阳了,工作日都住他借我的一个公寓楼里,周末和节假日找我妈蹭呢。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你存一下啊。”
手忙脚乱,手机掉地上了,想捡起来脚也不方便,有些可笑。
崔玉摇摇头,躬身将手机捡起来交给他,“别着急,慢慢来。”
他伸手接手机,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比普通女人稍微硬一些的触感,皮肤带着韧性,包裹着坚硬的骨头。可只有他才知道,里面藏着炽热的火焰。真忍不住,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抱起来。
大约是过于激动,又忘情了,唇落在她额头上。
他是带着一些膜拜的心情,不愿亵渎又忍不住想独占,也做好了被踹一脚或者揍一肘子的准备。可崔玉什么都没做,只瞪大眼睛看他,里面映出了路灯的影子。橙黄色的光,缩成小小的一点落在瞳孔中央。
崔玉推开他,“我让你别着急,你听不见?”
听见了,但世上有情不自禁这件事。
大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仍然不肯放开。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很多时候不能安眠。内心惶恐,后悔当初装帅气把崔玉放走了;又担心继续强拉她留下来,她不开心怎么办;更害怕朱迪当真克服心理问题,爱上她又怎么办?精神上安稳不了,只好陪着老宋加班闲磕牙,看着老赵在男女情爱的坑里挣扎,熬一样数日子。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崔玉拨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搞这样的事情可笑不可笑?”
大房嘿嘿笑,有用不就行了?
崔玉上车,将保温桶丢副驾里,微微叹了口气。那二傻子还站在旁边,冲着她不断挥手。她按了两下喇叭,将车缓缓开出去。
回到城郊已经九点了,崔明生抱着嘉树在廊下等。她开院子门,嘉树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急得崔明生直喊小心点。
她一把将小家伙捞起来,沉甸甸的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