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严漠脸色稍霁,目光柔和了些许,指腹滑过他的鬓边,为他将一些碎发笼在耳后,“嗯。”
待魏冬阳走开几步,魏严漠复又叫住了他问:“颜暖还好吗?”
魏冬阳笑容有些狡黠但到底是明媚开朗的,“暖姐姐好着呢,就是担心你。”
“替我好好照顾她。”
魏冬阳笑着答应了,骑了一匹快马便飞奔出了军营。魏严漠走进帅帐中时,南彧漓正对着一枚锦囊和一个锦盒发呆。魏严漠出声问:“这便是韩晔让冬阳千里迢迢给你送来的东西?”
南彧漓将目光投向他,点了点头。
“元帅可能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南彧漓只觉得心口紧得难受,突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那个锦盒交给了魏严漠,“这个给你,待你打开之后,由你决定要不要告诉我,里面装的是什么。”整个南家军中,魏严漠是南彧漓最信任的人。
魏严漠诚惶诚恐地接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待要退出帐去时,又听到南彧漓低语了一句,“其实,不用那么急打开的。”
此刻,南彧漓又一次掏出了锦囊,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将它打开,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已做好了准备,不再逃避!怀着壮士断腕般的气概与悲壮,南彧漓一把扯开了锦囊。就在这时,一个耀眼的红色身影跃进了帐中,南彧漓的手就这样停住了。看着红袍加身的安敏,一脸巾帼气质,秀眉倒竖,面色不善,眼神也是颇为凌厉地盯着自己,南彧漓下意识地将锦囊重新放入怀中。
安敏握着双剑,风姿飒飒,“南彧漓,哥舒的士兵已叫阵了两日,你的免战牌倒是越挂越高!”
南彧漓转身将刚领下的奏折递给了安敏,安敏打了一眼,不禁道:“临阵换帅?请君入瓮?这是皇兄的意思?倒是兵行险招,并无不可。你怎么想到?”
南彧漓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是抿唇道:“将听君命而行。”
白轩容换帅的旨意去的极快。南家军上下皆颇为惊异,待胡鹤领旨走上高台,宣布正式接手南家军时,出人意料地,全军上下竟无一人下跪臣服。为制造假象,迷惑哥舒,南彧漓并未事先知会众人。胡鹤空有其名,却未赢得军心,他持着帅印,站在高台上颇为尴尬。
台下突然骚动了一阵,一个胆子大些的士兵带头喊道:“南元帅!南元帅!”
南家军向来只认一个主人,从前是南彧漓的父亲,如今便只有南彧漓一人!众军齐声高呼:“南元帅!南元帅!”
胡鹤持着帅印的手抖个不停,虽说知道是陛下的退敌之计,也曾料到会群情激愤,但真见到了眼前的场景,面子上过不去,心中更是郁结难舒,只气得连声道:“你们......你们......”便再没有了下文。
南彧漓皱着眉头,朝台下挥了挥手,声音顿时停住了。他傲然立于风中,一身月牙白的袍子随风飘扬,阳光耀得他的铠甲熠熠生辉。他一脸冷峻却平静淡然,即便帅位被夺,高台之上,他依然冷静沉着,依然以三军主帅的气质睥睨场下。众将士依然敬他,爱他,相信他。
“皇命不可违!”言毕,他朝着胡鹤拱手道,“见过元帅!”
台下一阵寂静,而后又爆发出洪亮而整齐的声音,“见过元帅!”
胡鹤却不是个有眼力价的,他突然走到南彧漓身旁低声道:“既是做戏倒不如将这戏本做的完整一些。”
还未待南彧漓品味出他话中的意思,胡鹤便退开几步,朗声道:“南彧漓御军不善,白鹭城久攻不下,陛下下旨夺你帅印。罚你守城三日,你可心服?”
场下一片哗然,错愕间南彧漓抬起了头,直视着胡鹤。他这话讲得极巧,夺帅印是陛下的意思而罚守城是胡鹤的意思,但他没有指明,只在宣布之时中间略有停顿,旁人听了去,只道罚他守城这尽失颜面的事也是陛下的意思,而胡鹤却算不得假传圣旨。一旁看戏的安敏突然开口道:“罚南彧漓守城是皇兄的意思?”她颇为不屑地瞥了胡鹤一眼。
胡鹤怔愣了一会儿,微微矮了矮身,南彧漓却突然道:“末将甘愿受罚。”
一连三日,南彧漓都与一个小兵卒一样立在城头。烈日暴晒,早已汗如雨下也是岿然不动。一个小兵捧了一碗凉透了的茶水递给南彧漓,小声道:“元帅,喝一点,解解暑吧。”即便如今他已被撤去元帅之位,但在南家军心中,他们只认他一个元帅。
南彧漓疲倦地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兵,笑着接过,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湿了一手。几口凉茶下肚,南彧漓叹道:“清凉凉的,是什么茶?”
小兵笑得颇为得意,“是从家中带来的茶,没想到元帅爱喝。”他更没想到,此生竟有机会给南彧漓端上一碗茶。
南彧漓将茶碗递还给他,正了正自己的帽盔和铠甲,笑着对他道:“如今我已不是元帅,你若再这样称呼我,被人听去了,我可救不了你。”
那小兵突然嚷了一声,声音里颇有些委屈和不甘,“被人听去又如何?元帅只管问问,我们南家军上下,除了您以外可会认第二个元帅?”
南彧漓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意涩涩,威胁道:“你若再这样嚷开来,我怕就不只守城三日了。”
那士兵噤了声,不再抱怨什么,只对南彧漓道:“元帅......将军若是口渴,叫我就是。”南彧漓如今被撤了元帅之位,但叫声将军还是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