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夏易融并不知道张夏先和张临皓的恩怨,他只知晓这二人因叔侄关系略有尴尬,聪慧如他,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夏易融是个聪明人,这是我最开始就知道,并且无数次确认的事实。他远比我聪明的多,知道怎样让自己活得轻松。
张临皓也不知道夏易融和张夏先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被迫或主动成长的每个人,正在渐行渐远,会拥有各自的人生,会脱离过去的小集体,最终大家连相见都变得不容易,也不必再说什么交心话。
理想主义者赵昴在最初总抱着大家永不分散的矫情想法,后来他认识到了这想法的可笑,就也没再提起过。
十点四十,夏易融起身要离开。我和夏易融送张临皓上出租,直到车子远去,我才道:“我送你回寝室吧。”
“好啊。”夏易融欣然允应。
我第一次去他学校,走在宽阔的梧桐大道,暖黄灯光将路面映照成斑驳碎片,冬日的夜晚冰凉,只是我并未感到寒冷。
一路无话,我们路过学校的宵夜摊和奶茶店,路过接吻的情侣和聚会的青年,最终走到他寝室楼下。
“上去坐坐?”他客套。
“不了。”我道,“我们学校也有门禁。”
“嗯…”
“啊对了,”我没话找话,“张夏先哪去了?”
“啊,他去旅游了,好像是去泰国那边…”夏易融道。
张夏先的学习状态和我倒是差不多。不上课,随意玩,只有考试作弊时最用功。他是不在意能不能学到东西,反正混个毕业证就成。
“你没去?”
“勤工俭学嘛…”
我想知道他和张夏先现在究竟如何,可单从他的神态中并无法发现端倪。我最终只能放弃,安慰自己说,这俩人过的好着呢。
“赵昴。”
“嗯?”
“…嗯,我该上楼了。”
“啊?——哦,再见。”
“嗯,再见。”
他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楼道中。
我按原路返回,路过女寝时看到不少缠绵难分的恋人。我哈了口冷气,心说果真热恋的人都不怕冷。
那天我走了三站路。
也没什么意识,就挺无趣一直走着。
等我走到学校爬回寝室躺床上时,轻轻叹了口气。
我大概,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极其无聊了。
零六年元旦至零八年初,十八到二十岁,这本该是一个人最宝贵的青春时光,却被我遗憾浪费。这两年期间我无数次试图做一个别人口中的“优秀学生”,无不以失败告终。惰性令我无法奋进,我如同深陷沼泽的动物,只能眼看着自己日渐堕落,无人解救。
就在我停滞不前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努力前行,当我回过神时,我早以无法和他们并肩。
张临皓在美国找到了工作并且正在申请绿卡,虽然他已经两年未回家并未和张家人联系,但这种无情无义并不妨碍他的优秀。
在美院上学的狗头已经多次在国家级摄影比赛中拿奖,他和国内几家有名的杂志保持长期合作关系,摄影作品经常在各大网站上露面。
签儿妹一早拿到了会计证,英语过了六级,他在省会的会计实务所打工,帮企业和公司做账,收入在支付学费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补贴家用。
小班花在大二暑假时去了法国,她读服装设计,坚定成为一个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鼓手也在北京,她和同学成立了乐队,从最初的酒吧驻场到音乐节嘉宾,这条路不好走是真的,但她不曾放弃。
夏易融迅速完成了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他变了模样,面容虽有青涩但已然日渐沉稳,他成为了文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这个看似温煦的青年在学院有着极好的口碑,他成绩好,人缘好,为人可信,并且会周旋,换言之,他很会处理事情。从不与他人发生纠纷,遇事果断迅捷,从不给旁人留下话柄。圆滑,中庸,拥有这两点的人足以在人事间生活得很好——他是个聪明人,我一直都知道。
毫无疑问,在这些人中,我是个卢瑟。当然我并非唯一的卢瑟,张夏先和我差不多。他翘课,挂科,擅自离校,身上背了学校好几个处分。但因为家庭原因,他并没有遭到开除处理。他同我一样浪费着时间,并和我一样没有丝毫愧疚。
这两年中,我的室友失恋热恋数次,时刻像我验证着爱情的不可靠。被劈腿被抛弃,甚至还有最简单的“不再喜欢你了而已”。
这两年中,赵煋完成了程序化的基层历练,从乡镇挂职锻炼之后,他回市局没一个月就被提拔,在两年内完成副科正科两级跳。工作稳定,前路平坦,家境不错,赵煋单项条件不算好,可这些外部条件综合到一起,他就成了个挺优秀的单身汉。不少给他介绍对象的,他也去见面,有不错的也去喝杯咖啡看个电影,只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两年中,张夏先他爸再接再厉,已经可以进军省部。我爸依旧是张夏先他爸的羽翼,只是随着张夏先他爸位愈高权愈重,有些事情我爸不再能参与。
这两年中,张夏先他妈已经逐渐稳定。她不再住疗养院,而是回了娘家,由自己妈妈照顾。她像是已经不再为情所困,终于挣脱开来,准备开始新的人生。这两人依旧未离婚,或许是张夏先妈妈想和这个深爱的男人有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牵扯。
这两年里我也见过夏易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