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长,以前每天起床的时候可以看日出,现在常常黑得和别的狗撞鼻子,顺子的太阳能灯也完全无法照亮一米以外的地方。吴邪不知道阿宁的摩托是不是还能开得那么潇洒,但是陈皮阿四这边,黑夜里的行进速度十分缓慢,一旦有一点点微弱的光就开始狂奔,直到这束光再次消失为止。
吴邪对巨大的冰山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看到了一片突兀的树丛,每棵树都有杭州城里最大的树的几倍粗,遮天蔽日,枝条分明,挂满冰霜。北极还有树?吴邪边跑边思考,这些冠杆完整的树就像是生机勃勃的时候被人忽然放进了冷冻室一样,吴邪打赌,如果他跑过去,肯定可以在下面的冰原上捡到一片一片冰封的树叶。
很快,冰湖的新鲜转移了奇怪的冰树吸引过去的注意力,吴邪眼睁睁看见人类动用工具,轻松地就把雪橇改装成了冰船,开始划水。吴邪拉了这么久的雪橇,终于有机会和人类一起坐上去,并且享受人类的摆渡服务,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以至于一想到划到对岸又要开始拉雪橇,吴邪就很自私地希望能在这片漂亮的冰湖上多漂几个小时,过足瘾再说。
闷油瓶碰了碰吴邪的爪子,示意他低头。一片巨大的黑色阴影从湖底滑过,悄无声息,像是正在选择要去哪里降雨的乌云,三叔说这叫水怪,每年只露出水面一次,吃饱了依旧潜下去。吴邪并没有觉得害怕,很显然,水怪现在无视水面上有这么多品种的好吃的狗,一定是不太饿,他小声嘟囔:“这么点儿地方,只有一个怪,多寂寞啊。”
三叔被逗笑了:“小?告诉你,大侄子,你看到的水怪在上千米以外,这湖下面的面积就跟天空一样大。”
吴邪不信,这水怪分明是触手可及的样子,顶多一个游泳池的距离——为了测试,他把一个空罐头盒子推了下去,眼看着它灌满水往下沉,久到吴邪都盯累了,仍旧没有到底。
闷油瓶忽然主动勾住了吴邪的尾巴,往常这表示他有话要说,但这次,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吴邪看了他一眼,把他往冰船的角落里挤了挤,知道他的胸口和闷油瓶的胸口贴在一起。
这样不会冷。吴邪想着,卷紧了那只哈士奇的尾巴。
第39章
两天后,当吴邪第三次踏上雪橇变的冰船并且开始享受人类的摆渡服务的时候,情绪简直低到了冰湖最底下去。
他们迷路了。
吴邪是一只经过严格系统训练的导盲犬,习惯在曾经走过的地方做记号,第一次渡过冰湖上岸之后走了没多久,吴邪就觉得见到了大约三四天前的营地痕迹,甚至,人类在休息的时候,吴邪刨了一个看起来很圆很美丽的厕所决定释放一下来自肚子里的压力,却忽然发现雪层里似乎夹着一条吃了半截的鱼,正是陈皮阿四他们带了一袋又一袋的、就算吴邪离开北极以后五百年也忘不了的、硬邦邦的鱼干。他本来想要跑去告诉顺子这个地方来过了,但是又觉得有点儿问题:一路向北,渡过一个冰湖继续向北,难道会回到之前走过的地方吗?
正常地想下去,是不会的。于是吴邪沮丧地看了那截鱼干几十秒,终于狠狠心尿了出来。
后来,吴邪问闷油瓶:“你爱忘事的毛病是不是在北极传染上的?”
闷油瓶想了一下说:“不记得了。”
吴邪怀揣着对自己判断力的不信任继续往前走了一天,又到达了冰湖。所有的狗都知道,这是同一个冰湖,但陈皮阿四似乎不这么认为,依旧划了过去,又走了一天——虽然这次吴邪没有看见被尿过的半截鱼干,但是他们又一次来到了冰湖面前。
就算愚蠢的人类现在也终于幡然醒悟,冰湖和真相从来都只有一个,而且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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