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她竟连藏都不藏,直接命人给他了吗?
何其残忍?杜敏贤你何其残忍!
众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苏太傅忽然一手掀翻海福手中锦盒,锦盒滚在地上,露出许多文书,那些文书陈年已久,具是当初杜麟唆使皇子自相残杀的证据,是杜敏贤费了许多年才收到,且并不齐全的全部心血。
可苏长亭却觉得她的这些心血是对他自以为是的巨大讽刺,他满以为如今的情况,已经达成她所期望,杜家就快倒了,大熙很快就会迎来清明的盛世,君臣和悦,百姓安康。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为什么还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苏长亭双手撑在凤榻边上,狰目俯视着永眠的杜太后。他伸出手,似想要大胆触碰凤颜,却又在毫厘之距时,停下。
然而无人敢呵斥其放肆,如今的大熙朝堂,还有何人能与苏太傅抗衡?杜相入狱,杜太后身故,陛下年幼无权,如今的大熙恐已是苏长亭的一人乾坤。
慈安宫里很安静,尤其是确诊太后已经断气的太医们,低着头不敢乱看,风中瑟瑟,甚至有人抵不住压力,堪堪跪倒匍匐。
苏长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看了沉睡的杜敏贤许久,仿佛要将这几年来一直没看的都看够了。然后,猝不及防间他一转身,又如飓风一般夺门而去,快如闪电。
一殿忽的响起许多呼吸声,人人汗如雨下,他们惊恐的开始疑惑,方才那人当真是太傅大人吗?
那样的悲伤,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泪,却悲伤地仿佛湮没了整个世界也不足以抵偿。
苏长亭脑子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要去洛阳,洛阳偃师。杜相入狱后,她必定身心轻松,无需做什么,便会回到偃师逍遥度日。
他一身寝衣雪白,奔波了两日,日以继夜,不曾停过一刻,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马,当他在一叶酒肆门口从失蹄累死的第四匹马上飞身下来的时候,雪白的寝衣尽是风霜尘埃。
他推门忐忑,此时正是午时,过往歇息的客人很多,店里人声鼎沸。他茫然地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很多人举着酒碗,奇怪地望他,连喧嚣声都骤然停了。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地茫然搜寻着,直到一抹倩丽地身影从一帘布后拐出来,手里正端着一盘牛肉。苏长亭快步走过去,惊恐地将她抱住。
两日来,从未合上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两日来不曾发出任何声音的他,终于深深地舒出一口气,说道:“谢谢,谢谢。”他卑微如尘土,已经不知如何言语。
落空有些痛,她挣扎一下,他便抱紧一分,无奈下,她将盘子递给小二,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先放开可好?”
她的声音,她的语气,苏长亭心中万幸,痴傻地笑着慢慢将她放开。落空被他放开后,缓了口气才瞧见这人竟然一身寝衣凌乱不堪,披头散发,俨然一个疯子。
落空脸色不太好,拉着笑得傻兮兮的苏长亭走进内院,将他推入房中,想要给他准备热水先沐浴一番,可这人仿佛真的傻了一样,门被她关上,他便将门打开,她朝着厨房走,他便跟进厨房。
那模样就像是刚刚孵出的鸡仔,跟着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活物,认作母亲,亦步亦趋地跟着。
落空也只能无奈地听之任之,因为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对她傻笑。
等落空筋疲力尽地终于伺候苏太傅沐浴干净,恢复人形后,落空让他将衣服穿上,为了让他听话,她承诺不出去,背过身就这么站在他的眼中。
果然,苏长亭眼中只要有她,便听话了,一件一件地穿上,穿好后又从身后将她抱住,头搁在她的颈窝里,浅浅地呼吸,一句话也不说。
“苏长亭,我们谈谈。”落空柔声说道,没有推开他。
他在她的颈窝处点点头,然而还不等落空再开口,便听见门口冉福的叫嚷捶门声,喊道:“不好了,落老板,您快出来,我家少爷出事了。”
落空闭眼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随即从苏长亭的怀中出来,又拉着他的手,便怕他现在神志不清闹别扭。
门开后,落空看见冉福满脸的泪,擦都擦不完。冉福一看见落空出来了,立即拉起落空便往竹鹦林去,边走边说:“少爷他寻短见了,还好我及时发现,现在正昏迷不醒,大夫守着。我没敢把这事告诉老夫人,落老板快跟我去看看,冉福好怕少爷醒来还要寻死。”
等落空被冉福拉着,苏长亭被落空牵着,三人到了洛修竹屋前的时候,洛修竹正巧醒来,砸碎了药碗,双目失神。
落空站在门口,瞧着洛修竹的模样,又感受着身边苏长亭的密切注视,头痛欲裂,只能忍受着压力,问道旁边的冉福:“我让你送给那位的信送去了吗?”
冉福哭着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信,随即答道:“一早便送去了。”
落空凝眉,正思考着办法的时候,替她分忧的人便来了。祁筑儿从来都是个怪人,骑马闯入不说,下马后第一句话便是骂人的,她骂的不是别人,就是现在要死不活的洛修竹。
“废物,抢不到人,人死了还没出息地寻死觅活。”祁筑儿提着马鞭走进来,一身衣着非男非女,却简单精贵的很。
她早在来的路上便得到善水国探子禀报杜太后死讯,心里害怕洛修竹有个好歹,进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