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疑惑与震惊越来越多,我呆呆地看着他。
“许非凡呢?”他又问道。
我垂下头来,低声道:“我爸爸……他已经过世了!”
他显得很震惊,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问:“什么时候?”
“九七年……”,我机械地答道。
他脸上的表情愈加地震惊。
许久之后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舞,许小舞!”
“小舞,小舞,小舞……”,他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声音渐渐低沉,目光低垂,像是陷入了深思。
八十年代初期,十九岁的谭雪舞在父亲同事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工厂。两年之后,厂里来了一批大学生,其中有一个叫许非凡的男人。在同事的撮合下二人成了恋人,大半年之后,谭雪舞把许非凡带回了家,那是当年是男婚女嫁所必要的程序。谭雪舞有个妹妹叫谭雪美,彼时正好高考落榜在家郁闷痛苦至极。许非凡的到来给整个谭家带来的欢笑,大学梦刚刚破灭的雪美看着这个自己原本应该叫姐夫的男人有了别样的心动。
然后许非凡也把雪达理的雪舞颇为满意,于是督促自己准备筹办婚事。另一边,雪美参加复读,准备来年再参加高考。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父母兄姐那里得到的疼爱自然要多一些,雪美多少有些任性,但她长了一张美丽的脸,嘴巴又甜,也没人会跟她计较。
雪美央求姐姐,说让准姐夫辅导自己的功课,雪舞很爽快地答应了,当时还跟许非凡订下君子协定——等到妹妹成功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二人便成婚。于是许非凡与雪美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许多。
一年之后,雪美的高考成绩公布了,依然无缘于大学。正当家人所有人在为她感到遗憾和担忧的时候,雪美牵着许非凡的手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她要和许非凡结婚!对于两个家庭,这件事无疑成了烈性炸弹,不仅仅是谭家人觉得震惊,连许家人也觉得匪夷所思。
最后的结果,雪美与许非凡各自与自己的家庭绝裂,之后二人远走他乡。
这是谭雪锋的版本。
就这样,在我二十七岁的时候,一次奇异的偶遇,我知道了关于我的父亲和母亲的故事,。
按时间推算,我出生的时间距离当初二人离家出走大概有两年。
我的名字成了一个谜团。为什么我叫小舞,这是一个问题。
从记事以来,我就觉得父母之间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从我舅舅的版本来说,我的父母应该是相爱的,在那个年代,如果不是爱得太深,有几个人会选择那样的方式与家庭分割决裂呢?可他们真的相爱吗?我不确定。
十岁之前的记忆我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应该是幸福的。我至今还记得父亲把我搂在怀里扛在肩上的感觉,他亲昵地捏我的脸蛋亲昵地叫我小舞,可是,那个时候,妈妈在哪里呢?我想不起来,他们总是不会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有妈妈的时候,爸爸在另一边,有爸爸的时候,妈妈在另一边。
后来,父亲主动调去了地质队,据说可以赚很多的钱,父亲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要赚钱给我上大学。然后他就走了,我要很久才能见他一次。
有一年暑假,我闹着要去地质队玩儿,我妈不同意,我就不吃不喝地跟她怄气,她没辙,只好同意了。父亲来接的我,我没心没肺地跟我妈告别,最后还冲她挤眉弄眼,言下之意就是我终于胜利了。我忘记我妈当时的表情了,她似乎一直表现得很麻木。
地质队那里真不好玩,就那么一群人,天天都做很无聊的事情,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的,他们说话我也听不太懂,我爸也是个无趣的人,整天就知道拿着石头在那里研究,我提的条件他都毫无异议地答应,弄得我非常有挫折感,我就是喜欢那种死乞白赖地跟人磨着求着才最后得到的乐趣。
有一天半夜,地质队的钻头响了一夜,我实在睡不着,就把我爸叫醒了。
“爸,我睡不着,你陪我去山上看月亮!”我说。
爸爸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松地看了看我,说:“行,爸爸陪小舞去看月亮!”
那一年我十三岁了,已经不太喜欢爸爸用那样的口气对我说话了。
地质队的营点离山底还有一定的距离,我走了不到一半便赖着不肯走了,我爸没办法,只好背着我往山上爬,十三岁的女孩,差不多有一米五了,瘦是瘦,但也有六七十斤,我爸喘着气硬是把我背上了山。
上山没多久,我便在月光下睡着了。
我爸只好又把我背下山。
我跟谭雪锋讲起这件事,一边讲一边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像个孩子。
他神色黯然,不住地抽烟。
“那……我姨呢?”我想起那个被我母亲横刀夺爱的女人。
他愣了一下,“你说雪舞?”
我点头。
他摒息静气地沉默了一会,才说:“雪舞也走了……也是九七年的时候!”,语气不胜唏嘘。
我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雪舞走了的时候才三十九岁,她一直没有结婚,我妈我爸都劝她,她只是笑,就是不肯去相亲……你爷爷奶奶也劝过她,她也不听。她是出车祸走的,去给你爷爷送药,回来的时候天黑了,被一个喝醉酒的货车司机给撞了,左胸的胁骨全断了,说不出话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