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霍游云、大猫、老爸……乃至于棋子,每个人都怀疑我说的话。
世界上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
“当局者迷。”
棋子的话无法说服我。“……我还是觉得不必把单纯的事复杂化,你们想太多了。”
“想太多的人是你。”棋子说,“算了。我是聪明人,不想讲讨人厌的话;你也是聪明人,自己想一想吧。”
“那好。套句狐狸精爱讲的话:‘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们就等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吧。”我勉强挤出一丝幽默,累得摊在座位上,像刚打完一场仗。
真佩服棋子。她一边十指灵巧地弹琴,一边和我谈话,琴声却能保持低柔流畅,既没影响对话,弹奏也没出错。
“三年前南部某县议会议长在家门口被枪杀、两年前五湖帮前帮主在街上被射杀、去年聚英帮大老的儿子酒后与人冲突被杀,你还记得吗?”棋子忽然提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当然。”我张开眼睛,天花板映人眼帘。“我记得这个案子到现在都还没破。怎么?你知道凶手是谁、在哪?要去领钜额破案奖金吗?”
“倒没那么好运。”棋子说,“只是拿来当范例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我说,“我爸混黑道,我又不混。那个议长有黑道背景,那个大老的儿子也插手黑道事务,那个前帮主就更别提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真格的,从小到大我还真没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过。一因我不抢眼(当然也就不会碍了人家的眼);二因我每天放学就直接回家;三因我爸是义云帮副帮主(虽然是虚位);四因我外公现在还是情报头子。我还真的想不出我会遇害的理由。
“也不能算没有关系。”棋子说,“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治安糟,黑道也渐渐失序,不讲义理。”
“嗯哼,黑道已经乱到没有‘道’的程度了。我爸是这么说的。”
所以老爸近年淡出江湖,少问世事。,呈现退休状态,把江湖让给那些不要命的小伙子。
“是这样没错。可是大家普遍都没危机意识,以为躲在大帮派的保护伞下就可以安然无恙。”
“棋子,”我皱眉,坐直身子,看着双手仍不停在琴键上跃舞的棋子。“你在暗示什么?”
“听懂啦?”棋子说,“义云帮在道上独大这么久,树大招风,你懂口巴?谦受益,满招损,你懂吧?这就是问题所在。当黑道没有道,老大也就不再可怕。义云帮里恐怕有人的下场会和前面那几个‘先人’一样喔。”
我心一冷。“谁?”不会是老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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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狩真,你认识吧?”
心头又是一震。“……你说真的?”
“看吧,没有危机意识的家伙。”
我哑口无言,脑中一片混乱。
“人不是螃蟹,横着走,早晚会出事。”棋子的声音冷静中带一点残酷,“石家横行太久,尤其是那个‘青出于蓝’的石狩真,找人多看着他点,否则叫石康维等着收尸吧。”我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脑袋还在消化棋子的话。
“……棋子,我不太明白,他惹人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不是活到现在?”
“总归一句:他会出事,信不信由你。我言尽于此,好人只做到这儿,只是说出来让你心里有数而已,你不必真的管石家的闲事。”棋子转头看我一眼,悠哉地添了句:“真的没关系就不必管。”
我不知要怎么说。想不出可说的话,决定该是走人的时机。
在即将踏出门那一刻,琴声嘎然而止——
“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棋子的话带着微微回音,清晰地在大礼堂内旋荡。
我头也不回。离开。
第六章
“不要,我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
“就是不想去嘛。”
“走啦,陪老爸去嘛。”
就这样,我和老爸很没建设性地拉锯十几分钟,得不到共识。不过是一件小事。石家唯一的女儿今日出阁,老爸收到请柬,要我陪他去参加婚筵,我不肯。如此而已。
先别提我对石家没好感,也别提非常有可能在那儿跟“某人”打照面(虽然婚宴宾客众多),光谈今天的女主角——新娘子石狩爱——就足以构成我不想去的理由。石狩爱在石家排行第三,她和石狩真同一个妈。我对这两姐弟完全没有一丝好感。小时候,我陪老爸去向石奶奶(也就是阴错阳差害老爸踏入黑道的那位伯母)拜过几次年。每次在石宅遇见那姐弟俩,一个是斜眼苎人的小王八蛋,从没正眼瞧过我;一个是恃宠而骄的独生女,颐指气使。十岁那年,我一条小命险些断送在石狩爱手上;自那
以后,我死也不肯再踏进石家一步。梁子从小就结下。
“老爸,你自己去就好了,干嘛依赖心这么重,非要我作陪?”
“因为女儿长得美丽可爱呀,不带出去炫耀、炫耀,我心有不哪!”老爸微微一笑,“那你干嘛硬是不肯陪我去?不过就是吃一顿喜酒嘛……喔,难不成……”
“才不是!”“不是什么?”老爸好整以暇地笑着问。
“……”我抿着唇,低头。隔了片刻,霍地抬起头来,发狠撂计:“去就去!谁怕谁!”明知老爸用的是激将法,我还是傻傻中计。唉,总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