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你了啊,纳兰暝。”
妖忌老爷子手里端着一杆烟枪,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不,我猜是屋里那二位又侃上了。”纳兰暝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孔,道,“里头两个老女人,外头两个老男人,聊的尽是些恶俗玩意,真是白瞎了这么漂亮的月色了。”
“呵呵。”妖忌干笑了一声,站定在纳兰暝身边,也扭身面向了院子,接着问道:
“怎么样,你看我这院子,比起你老家的园林,孰优孰劣?”
他的语气之中,透着难以掩盖的自豪。
“我离开家乡很久了,老家的园子长什么样早就记不清了,优劣美丑是没办法比较了。”纳兰暝平静地说道,“但我看得出来,这里处处都有白玉楼的影子。”
妖忌闻言,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庭院。
银色的月光洒在青白的假山上,使它看起来像是一大块完整的白玉。假山下的池水没有一丝波澜,如明镜般倒映着月色,将整个庭院映得分外亮堂。
无风,无浪,树影纹丝不动,在这冷冽的月光下,时间仿佛静止了,唯有剪不断的思念,能够顺着那缕青烟,缓缓地飘向月球。
即使如此,这思念也是不可能传达到的,永远都不可能。
妖忌含着烟嘴,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从鼻孔里喷出了两柱云雾,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是啊,我也是离开家乡很久了,白玉楼长什么样,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当我动手去雕琢这假山的时候,又不自觉地将它刻成了记忆中的那座假山的模样。这么一想,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活了好几百年,竟从没见过白玉楼以外的园林。”
纳兰暝听了他的话,未予置评,只是抬头望着那轮明月,道:
“假如西行寺幽幽子刚好也在白玉楼的庭院里赏月,眼前所见的景色,会不会与咱俩见到的一样呢?”
“呵呵,是啊......”妖忌笑了,又抽上了一口烟。
“我说啊,妖忌,”纳兰暝这时扭过头来,面向他,问道,“你就不打算回去吗?”
“不。”妖忌很坚决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魂魄流剑术乃是一子单传的秘术,新一代的庭师继位以后,老一代便要舍弃名号,彻底归隐,不再与后人相见,这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
“是吗?我不是很懂你们啦......”纳兰暝道,“继任者是你的儿子,女儿?”
“我的孙女。”
“隔代传位啊......”
二人的对话至此中断,庭院陷入了寂静。他们俩一人抽着闷烟,一人赏着冷月,皆有所思,却不肯开口。
过了一会儿,妖忌突然问道:
“你是打算,明天上午直接走?还是吃完午饭再走?”
“直接走,带上文。”纳兰暝答道,“我现在可是重任在身,时间很紧。”
“是吗?”
“嗯,这回要跟采佩什家族的余孽做个了断,斩草除根。”
“你是要直接回幻想乡里?”
“不,我还要接几个人,才能回去,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幻想乡的?”
“文那丫头啥都告诉我了,”妖忌笑道,“我听说你小子在幻想乡里闹了不少事儿啊,还跟这一代的博丽巫女杠上了?”
“老样子而已,”纳兰暝撇了撇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也是啊。”
妖忌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过头,十分郑重地对着纳兰暝说道:
“纳兰暝,我有个请求。”
“说吧。”
“我的孙女,魂魄妖梦,虽然稚嫩,却也是继承了传家宝剑的白玉楼庭师,我希望她能有个好对手。”
“你想让我指导她的剑术?”纳兰暝十分诧异地望向了妖忌,“我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使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妖忌摇了摇头,“我想让你狠狠地挫败她,让她认识到自己实力的有限。”
“你还真是严厉啊......”
“只有失败,能让孩子长大成人。如果她一直蹲在家里,对着墙壁舞剑,那她永远也成不了大器。拜托了,这件事我只能托付给你了。”
“因为你害怕,要是由别人来击败她,会直接夺走她的性命吗?”纳兰暝笑着道,“好了我知道的,下次去冥界的时候,我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的,就像当年教训你那样。”
“哈哈哈哈......”听见这话,妖忌捧腹大笑了起来,“到时请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我会的,我保证。”
“另外,见到她的时候,告诉她,她爷爷的身体结实得很,根本不可能死在她前头,叫她不要分心,一意练剑。”
“你这老家伙,已经到了要子女操心身体的年纪了?”
“胡扯,老夫不过是想断一下孙女的杂念,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快入土的人了?”
妖忌一甩烟枪,灰土洒了一地。怒意爬上了他的心头,就连他的胡须都跟着翘了起来。纳兰暝见他气得这么厉害,便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妖忌这厮的武人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基本上嘴上越是不在乎,心里往往想得就越多。妖忌这辈子除了幽幽子以外,就没服过任何人,妖魔鬼怪他不服,各路神仙他不服,赢了他无数次的纳兰暝,他照样刀刃相向,似乎任何人与物,只有砍了之后才可试出深浅。
现在,面对年龄,他也一样没有认输的理由。
“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