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说的话听上去都如此疯狂,只有狂怒支撑着希瑞尔继续,让他得以对抗孤独和疼痛。痛苦从未远离,烧伤的后遗症永远留在了希瑞尔身上,他luo露的皮肤呈现一种可怕的黑红色,就算没看过自己的脸,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必然面目可怖。
头疼甚至愈演愈烈,有时希瑞尔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剧痛从颅骨当中辐射出来,仿佛有什么要从中钻出去似的。
但在狂怒与剧痛退潮的某一日,希瑞尔发现自己在院子里奔跑。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周围,夜色正浓,仆人又不是专业守卫,没人想到他这个废人会在这个点跑出来。希瑞尔的双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没有用拐杖,一点都不颤抖。他大口喘着气,用力握拳,然后一把抓住旁边的树枝,一指粗细的树枝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希瑞尔曾以为永远失去的力气,奇迹般回到了身上。
不对,不是奇迹,应该说是命中注定,是“使命”才对。
什么样的人才能活过爆炸,昏睡几十年之后醒来,恢复曾经的力量?这样惊人的生命力与恢复力,只属于传说中的英雄。为什么他会在此时醒来,要看到这个荒唐无比的疯狂世界?因为他冥冥之中被选中,肩负了拨乱反正的使命。
历史上那些英雄能以人类之躯做成种种不可能之事,他们拯救了世界,是人类之强大的完美体现,是人类之优越的最佳证明。希瑞尔的心在胸腔中狂跳,他想要大笑,想要狂呼,为这苦尽甘来的荣幸。
他得离开这里。
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腐化了,他们竟想软禁他。希瑞尔无声地冷笑,开始小心移动,从院落转进走廊,前往另一个房间。在被禁锢在此处的童年里,希瑞尔走遍了整座老宅。他知道枯井中有一条废弃的地道,在地下横穿整座建筑,能绕过守卫离开这里——新来的仆人注定不知道。
井下的通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希瑞尔弓着腰钻了进去,他比过去长高了许多,很长一段路只能匍匐前进,灰尘让他喉咙痒痒。额角又在一阵一阵抽痛了,仿佛有新鲜伤口似的,要不是他已经习惯了浑身上下的疼痛,他一定会相当困扰。这没什么,命定的英雄总是诸多磨难。
一阵子匍匐前进后,希瑞尔总算到了宽敞的空间。他环顾周围的几条分叉,开始回忆出口在哪里。
从不知哪里的缝隙之中,透入了明亮的月光。
开始希瑞尔以为地上有一滩水,后来他才意识到反光的不是水渍,而是一面镜子。不知是谁在什么时候把镜子扔在了这里,那上面布满灰尘,只隐约透着光。
希瑞尔犹豫了一下,向那边走去。
老宅没有一面镜子,多半是母亲想要照顾他的心情。但是英雄绝不逃避,就将眼前这件事视作旅程开始的第一项挑战吧。
他想将镜子拿起来,却没有成功,那面圆镜似乎被粘在了地上。希瑞尔只好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灰尘,好在月光的角度刚刚好,即使要蹲在地上看,他也能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图像。
希瑞尔跳了起来。
他咬紧牙关止住一声尖叫,要是刚才镜子拿在手里,一定已经被失手摔碎了吧。心跳声震得胸口发痛,希瑞尔站了好几分钟,这才抱着“刚才看错了”的念头蹲了下去。
啊,并没有看错。
如果是一张毁容的脸就罢了,如果是一张严重烧伤的脸就好了,镜子里的脸的的确确是希瑞尔的面孔,除了肤色以外,让人意外地并没有多少损毁,也没有多少衰老。然而那双曾经碧绿的眼睛如今一片漆黑,从眼眸到本该是眼白的位置,全都漆黑一片,双眼如同两个漆黑的球体。
骗人,他想,这是一面邪恶的镜子,倒映出了不存在的东西。希瑞尔颤抖地伸出手,向上摸,在镜子里相同的位置,他摸到了两个小小的凸起。
额角的位置,一对小小的角刺破皮肤钻了出来,带着已经凝固的鲜血,像两只破土而出的芽。
全黑的眼睛,尖角,暗红色皮肤,生命力顽强,恢复力惊人,军校图鉴中典型的返祖怒魔后裔,就是这副模样。
希瑞尔一拳砸碎了镜子。
镜子碎片将他扎得满手是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连愤怒都消失了似的,只剩下无尽的空洞。“我在做梦。”希瑞尔喃喃自语,“一定是梦,一个噩梦。”
“一定是梦。”浸透了鲜血的镜子中,破碎扭曲的镜像用希瑞尔的声音说,“我想做个好梦。”
“是啊。”希瑞尔茫然地重复着,“我想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涉及剧透的评论我就不回复啦,感谢长评!大家脑洞都好大xd
讨论好多我也不一一回复啦,感谢大家的理性讨论,虽然有一些存在理解偏差xd上层最后公开消息也是各种博弈后的结果(这一章说得更明白了一点)我不认为这部分剧情很不合理。而且历史上的确有很多在后来看起来非常傻x的决定,比如得了诺贝尔□□的绥靖政策,苏联解体相关的酱酱酿酿等等,在那些当时的人看起来,那些主意想必看上去不错吧
至于民众反映,写的时候也考虑过要不要人间真实一下,最后还是弱化了非常让人讨厌的人性之恶部分,只一笔带过当成少数派写了。人生多艰难啊,要看讨厌的东西打开社会新闻立马看到一大堆,大家看小说的时候还是轻松愉快一点吧xd至少在这里,想写能让人感到爱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