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着一口高大封闭的厚木箱子。
安西城外五十里的红土塬上,是大周安西驻军的冶铁工场。整座红土的山坡
里都是含铁的石头,烧铁的木炭倒是要从安西城后的大青山下用骆驼运来。铁场
的工匠往两人高的粘土炉里填一层铁石,再填一层木炭,填满以后封炉点火。每
天早晨热迦都被人牵领着脖颈上的铁链,带到最高的那座土炉旁边。炉边的木箱
是个风箱,一头伸出来粗木的扶把,箱子里边装置有牛皮活页,箱子另一头的出
风口接上陶管直通炉底。托先祖的福气,他们一早就发明了风箱,才让大周朝的
人民能够炼出来好铁。烧铁需要火猛,火猛需要风大,风箱鼓出大风来要靠人力
推拉。热迦站定到了风箱把手跟前,略微曲膝下沉,她的脚枷长度,正好就是一
个扎稳马步的距离。热迦低头分手,把竖立的原木把柄进到自己的手掌中间。
女人的手腕被木板夹持着分离不开。她张开的只是手掌。黑种女人的手掌宽
大平正,像两张黑亮的平底陶碟,可是她伸展开来握不回拳头。那是因为这两张
碟片周围一圈的光润圆满,皮肉交融,只是那上边并没有留下哪怕一个手指头。
不管她有多大的力气,没有手指的女人肯定再也不能握持长矛,或者引弓射
箭了。当然她也不能足够用劲的抓握住风箱的拉把。每天早晨开工以前,炼铁女
奴的手和风箱都是靠着铁链缠绕捆绑,才能连接到一起的。拉风的把手上拴好了
链子,女人的手腕上戴有铁铐,铁链叮当串联着紧贴枷板,往女人手铐之后的空
档里伸进去,绕出来,连带木把来回三圈以后穿进一个锁头。整整一天里就再也
不会解开。女人站立的地方两边红土中埋进两个一脚高的铁墩,铁墩挂环,环里
也是穿进粗长的铁链,这套铁器是用来固定女人脚下的厚木枷板。枷板一头搁放
到一个墩子上,铁链照样绕圈上锁。照样是整整一天,炼铁女奴的双手和双脚,
都只能是确定不移的放置在这两处土地和一个风箱的三个点子上。
每天早上都要等到这个时候,才会有人扭松搭扣抽出销子,分成两半拆解开
女人脖颈上的木枷。木头太重太紧,也太过阻碍磕绊,即使是像热迦这样强壮的
女人,在肩膀上抗起一张门板来发力劳动,也会太过分的影响效力。正确的规则
必须是先锁定风箱和女人,第二步才能卸下颈手大枷。这个黑女人力气大的像一
头野兽,即使约束她腕子的那副铁铐,使用的铁材比男人的拇指更粗,即使两只
铁箍紧密铰接,相距不过半寸,仍然不能给她那双动物爪子留下哪怕一个瞬间临
空挥舞出来的机会。
那时候铁炉里的火已经点着了起来,再下去就是要在整整一天里,监督她推
拉风箱,拼命鼓风的那个人。那个军队里的兵士tuō_guāng掉上身,正活动着腰腿走向
女人身后,他手里提着一支把柄,但是前边分出来九支鞭梢的九尾皮鞭。高大健
壮的黑种女奴深长地呼吸,她的肩背臂膀周围涌动的肉块像雷暴的乌云,手肘骨
节伸展像闪电,奔腾的气力从女人腰腹发源,经由胸腔鼓动,汹涌地冲激到她的
手腕上。
女人的手腕被铁铐收聚成一道紧致的终点,她的终点被铁链捆扎在推进空气
的风口上,女人听到在她身前那个巨大的木质箱体中,坚韧的皮制活瓣摩擦翻卷
发出的声音,那些声音加重加快,在木箱的顶端突然变成了大风的呼啸。她听到
自己腰间悬挂的五个铁铃清亮的金属碰撞连绵不断,它们在她的腰肢周围散开一
个黑色金属的裙摆,高低起伏,裙摆的每一次低徊,都在她自己赤裸的胯部割划
出一串细碎的血痕。
黑种女人热迦的出生之地是一片有海岸和沙滩的非洲。热迦的家族是智慧的
驯象者,也是强悍的战士,这两者也许本来就是同一件事,但是她从来就不是一
个国王。女王的称号可能是大周军队在战胜她和她的象群之后,为了夸耀自己的
功绩而给她添加上的。热迦和她的一头战象,五个黑人战士只是她的国王为
公大婚而送出的嫁妆。她的国家和海对面的大食联姻,她受命护卫公前往大
食,并且按照国王的旨意留在了那里。热迦所在的大食发动过很多次战争,她和
大象经常是第一支冲击敌人阵型的前锋。大食在征服波斯之后继续向东,波斯高
原以东连接着绵延的山脉和另外的高原。他们在最后终将看到山口以下突然展开
的,辽阔的黄沙和沙丘之中零星点缀的胡杨树林。
然后她和她的象阵冲击前进,大周的军队溃散以后战斗变成了屠杀。在广阔
的沙海中沿着河流生长的绿树丛林往往是有人群定居的村镇,有些甚至是自立为
王的城市。这些小的王国既有臣服于大周,也有归顺大食,按照热迦所知道的说
法,大食接到这些国王的请求,前来赶走暴虐的大周军队,拯救遭受奴役和压迫
的人民。不过热迦觉得这些像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的责任只是战斗。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