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两人重新坐下,赵京五就关了门,开始打开一个木箱,取出他收集到的古玩给庄之蝶看,无非是些古书画、陶瓷、青铜器,钱币、碑帖拓片、雕刻件,庄之蝶倒喜欢起那十一方砚台了。赵京五最得意的也正是这些砚台,它不仅是端砚,兆砚、徽砚、泥砚,且所产年代古久,每一砚上都刻有使砚人的名姓。他一方方拿起来让庄之蝶辨石色,观活眼,用手抚摩来感觉了,又敲了声在耳边听。然后讲此砚初主为谁,二主为谁,历史上任过几品官衔,所传世的书画又如何有名,热羡得庄之蝶连声惊道:“你这都是怎么收集的?”赵京五说:“那几方是收集得早了,有些是和人交换的,这一方花了三千元买的。”庄之蝶说:“三千元,不便宜哟!”赵京五说:“还不便宜?现在把这方拿出去卖,两万元我还不让的。月前去莲湖区博物馆,因市上建了大博物馆,各区的文物都要上交,区博物馆就把所收藏的一些小件东西未入注册登记,想处理了为职工搞福利。我去见了这砚,爱得不行,要买,他们说一万元,还了半天价,毕竟熟人好办事,三千元就拿走了。”庄之蝶半信半疑,又拿过砚来细细察看,果然分量比一般砚重了几倍,用牙咬了咬,放在耳边有金属的细音,而砚的背面一行小字,分明写着“文征明玩赏。”庄之蝶骂道:“京五,你懂这行,再有这等好事,要忘了我可不行,你的什么事我也不管了!”赵京五说:“你不急嘛!最近有人给我透风,说是龚靖元的儿子龚小乙手里有一方好砚,他是吸大烟的,说是单等他爹出国访问后就出手,等我去看了,如果是真货,弄了来我一定先满足你。我说过要送你东西的,这两件怎么样?”庄之蝶看时,是两枚古币,又翻来覆去了半日,嘿嘿笑道:“京五,你个鬼头,骗别人倒好,竟来唬我,这孝建四铢珍贵是珍贵,却是汉五铢钱脱胎换形来的,这枚‘靖康元宝’也是普通宋币制的!”赵京五尴尬他说声:“我是试你的眼力的,还真是行家里手!那我送你一块真家伙,这可是稀罕物的。”便取了一个红丝绒小包,打开了,是两枚铜镜。赵京五比较着,要拣出一枚给了庄之蝶。庄之蝶认得一枚是双鹤衔绶鸳鸯铭带纹铜镜,一枚是千秋天马衔枝骛凤铭带纹铜镜,心下喜之不尽,一伸手全拿了过来,说:“这活该是一对儿,要送就送个双数。你收集的砚台多,赶明儿我也送你一块,你凑你的百砚好了!”心下自喜。赵京五却一时为难了,说:“我送了你,但你得向汪希眠给我求一幅画的。”庄之蝶说:“那还不容易吗?改日我领你去他家,要什么画什么,他还得拿酒肉招待的!”当下拿了镜到窗前观看。
这时节有人敲门,赵京五问:“谁?”并未回答,忙示眼色,庄之蝶立即将镜揣入怀中,赵京五自个也关了木箱上锁放好,上边堆一些破旧书报问:“谁呀?”回答:“是我。”赵京五拉开门就叫道:“是黄厂长?!”你怎么现在才来,庄老师已经在这里等你了半天,一块去吃饭的,我们的肚子早都饿得咕咕响了!”庄之蝶看时,此人又粗又矮,一脸黑黄胖肉,却穿一件雪白衬衣,系着领带,手里拎了一个大包。站起遂与之握手。黄厂长握了手久不放下,说:“庄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今天总算见到了!我来时说去见庄先生呀,我那老婆还笑我说梦话。这手我就不洗了,回去和她握握,叫她也荣耀荣耀!”庄之蝶说:“噢,那我这手成了毛主席的手了?!”三人都嗬嗬大笑。黄厂长说:“庄先生真会说笑话,真是人越大越平易!”庄之蝶说:“我算什么大!弄文学的只不过浪个虚名,你才是财大气粗!”黄厂长还在握着庄之蝶的手,握得汗渍渍的,说:“庄先生,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看过你的一些报道,咱都是乡下穷苦人出身,过去钱把我害苦了,现在钱是多了,但钱多顶得住你的大名?我可能比你年长,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以后有什么手头紧张,你给哥哥说一声,有我的就有你的。咱那药厂生意正好,101农药市面上很紧俏,你几时能赏脸儿去看看,我们随时恭候哩!”赵京五说:“事情我对庄老师说了,咱也不必绕圈子,都是忙人,庄老师从来不写这类文章的,这回破了大例。你安排个时间,哪日去厂里先看看,然后是五千元你交给我。见报是没问题的。话可说清,只能是五千字!”黄厂长这才松开了手,给庄之蝶鞠了一躬,不迭声他说:“多谢了,多谢了!”庄之蝶说:“那几时去呢?”黄厂长说:“今下午怎样?”庄之蝶说:“那不行的,大后天下午吧!”黄厂长说:“行,大后天我来接你好了。京五,庄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我太高兴了,咱们出去吃饭吧,你说上那个饭庄?”赵京五说:“今日我做东,我们商量了去吃葫芦头的。”黄厂长说:“吃葫芦头太那个了吧!”庄之蝶说:“吃葫芦头方便,这儿离‘春生发’又近的。”黄厂长说那就依你,掏了包儿里一瓶西风酒,三瓶咖啡,两,一条“三五”牌香烟,让赵京五收下。赵京五不好意思,说:“见一面分一半,庄老师你把香烟拿了吧。”庄之蝶拒不要,说洋烟大爆抽不惯的。黄厂长就说了:“京五你不要让了,庄先生爱抽国产烟,改日我买三条五条‘红塔山’送去。这点小礼品再推让,我脸上就搁不住了!”赵京五收了礼品,却仰面对庄之蝶笑,